“不去。”
许思想也没想就拒绝。
她小脸白着,发丝落下几缕,靠着椅背移开脸。
闫峥强压下急色,“就去检查一下,拿点药吃。”
许思摇头,手虚虚搭在肚子上,她还没想好现在就让闫峥晓得怀孕了。
两人之间还未说清,再多个孩子乱成线团,她不想闫峥因为孩子再步步退让。
“徐医生给我看过了,药也吃了。”
“谁知道他本事,”闫峥搭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紧,牙要咬碎,“医院有设备,检查更清楚。”
“徐医生跟绥东认识,还会中医,把脉就晓得了,”许思吐得难受,喉咙也涩不想说话。
眉梢一皱闫峥就晓得她不耐烦了,心口被刺了一下。
他关上车门绕去驾驶室。
车子发动,方向盘一转就调了车头,不由分说往来时的路回去。
苏城他来过两次,军区医院晓得在哪一块。
讲不听,就直接去。
到了医院往里头一抱,该查啥查啥,不能放任。
许思一愣,气恼叫他,“闫峥,我不去医院。”
男人不响,沉默开车。
“我要下车!”
许思想去扯他又怕危险,又气又急的,眼泪就掉下来,一下收不住情绪捂住了脸,哭得肩膀发颤。
她是发现了,闫峥一来她跟泪失禁差不多,话没说就先掉眼泪气势没了大半。
上辈子好友怀孕,说看到洗衣机天天洗衣服太辛苦了,半夜想起来哭大半宿,现在闫峥这个坏东西欺负她,她比洗衣机还可怜。
许思越想越委屈,呜呜哭出声。
车子一个刹车在街边停下。
外头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前玻璃窗。
许思被抱进怀里,男人声音自责。
“别哭了媳妇,不去医院,不去了……”
他人是快疯了,天天气她做什么,打个电话跟军区医院那边约个医生来家里看看怎么了,非得大街上就把人送去医院。
较劲到头来自己心疼。
“别哭了,等下又难受,”男人把她头发理到耳后,妥协说:“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你的人力车都跑了。”
许思被转移了话题,泪眼朦胧看着街上。
人力车夫只会吹牛皮,遇事跑没了影。
她推开闫峥把纸条塞他手里,抽噎说:“你送完我就走,我不要你。”
闫峥应她,“好好,先送你。”
纸条被捏的皱巴巴,上头写着‘前进路183号’。
“我下去问问,”瞧她好好坐着,闫峥把帕子给她下了车去问路。
许思擦擦脸,看着手里的帕子扯了扯,扯不烂丢回他座位上。
闫峥问了两个人才问清楚地方。
拉开车门上车,看见座位上的帕子不动声色收回口袋里,关门时候唇角忍不住勾了下。
他方向感很好,基本晓得怎么走。
“开车还要二十几分钟,你睡会儿,”闫峥说:“要坐那人力车得多坐半小时。”
许思不吭声。
闫峥又说:“你生我气就使唤我,不是更好?”
许思睫毛微垂,觉得有点道理。
到了前进路附近,车停巷子外又找了会儿门牌号。
这一块地方是苏城以前的老房子,房屋低矮,有些还是早年大户人家的院子。
找到183号,门口挂着木牌写着‘罗氏染坊’。
里头院里几口大缸,竹杠木杆搭起的架子,三五米高,挂着染好的布匹迎风飘着。
许思进去,说是黄师傅让她来的,找罗师傅。
里头几个小学徒,带她进去。
罗师傅五十多岁身体硬朗,穿着身布衣,“闫太太是伐?那这位是闫先生?”
前几天收到老黄的电报,里头就说闫太太会来找他,上次演出服染色的布料她很喜欢。
老黄那人心高气傲,能介绍着闫太太来对方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说话客气了些。
人家这么说,许思也没过多解释,“我叫许思,上次我们那套‘麦穗’的演出服黄师傅说是您染的,我一直想来看看。”
“是是,那套衣服也是难染,我们第一次染那样层层叠叠的颜色,头发掉了几把,”罗师傅讲得乐呵。
许思开门见山说,“罗师傅您能给我看看这边染的一些颜色吗,我们华新做衣服的话还是想跟你这边合作的。”
后头闫峥听着‘我们华新’心中顿了顿,媳妇还惦记着华新他比谁都高兴。
罗师傅说:“现在工厂染色比我们这传统染色有效率多了,我听说一天染的布料就是一车车的,怎么还要我这小地方染的。”
“工厂染色能满足寻常的衣服需求,但华新还有一个部分的衣服,追求‘少而精’,从布料材质、染色技术、设计还有制作上都要求品质,工厂里出来的染色单一、死板、品质不够好,而您的染色在我眼里是很有生命力、很有艺术性的染色,非常符合我的需求,并且原材料也足够天然无害,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嘛,肯定是顶好的,”许思条理清晰得说着。
这些话早在沪市就想过,如今华新有许多富太太交了钱,她们要上三楼无非是对黄师傅和维斯先生那名头的追求,或者说是那身衣服带来的脸面。
但这在许思眼里只是第一步,她想慢慢给大家灌输新的理念,关注起服饰的质感、设计,了解衣服是为人服务的。
好的布料和舒适度也在考虑范围内,花了的钱能实打实看到值得的地方。
她想成立一个新的品牌,专门做高级定制的衣服,和市场拉开距离。
以后人家不会说因为黄师傅,或者维斯先生设计所以觉得衣服有面子,而是品牌给的面子。
洋货行有很多外国进口的牌子,那些衣服一件能卖到八九十,甚至上百,一上货抢都抢不到。
那为什么不能做一个本国的牌子呢。
许思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最好的时机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