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生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掩映在山坳里的黑石沟,脸上哪还有半分憨厚,只剩下精明。
“不干了,那几个老家伙,还有那个刘长贵,摆明了这个条件是他们琢磨了一晚上的。”
“刚刚的语气他们就摆明了不会让步了,你说他们是看中咱们能耐,还是看中咱们兜里的钱?”
他说完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开厂子?他们说得轻巧!地方是他们的,人是他们的,到时候赚了钱,怎么分?”
“亏了本,谁来担?咱们在这边没有一点人脉,按照他们说的一头扎进去,还不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们明摆着是想让咱们出钱出技术,他们坐地分红,顺便把咱们当长工使唤呢!”
“我跑那么老远,离开家离开媳妇孩子,给他们当冤大头?我傻啊?”
李秋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咂摸出点味儿来。
“哥,你的意思是……他们想空手套白狼?”
“何止是空手套白狼!”
李东生冷哼一声,“他们是想连狼带皮一起吞了!咱们要是真答应了,以后麻烦事儿多着呢。”
“到时候有点啥磕磕碰碰,咱们外乡人能有好果子吃?再说了,咱的皮具厂还没影呢,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李秋生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
“哥,还是你想得周全!那……那这乌铁石的事,咱们就真不管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李东生重新迈开步子,语气轻松了不少。
“他们想找人合作开厂,就让他们找去。咱们回去该干啥干啥。”
“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犯不着为了一块破石头,把自己陷进去。”
他心里清楚,那乌铁石确实是好东西,但他更清楚,有些钱,烫手,不能赚。
尤其是这种需要跟一群心术不正的人搅合在一起的买卖,更是有多远躲多远。
于是李家兄弟俩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黑石沟村长刘长贵家里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又憋闷。
“呸!什么玩意儿!”
那个先前骂李东生的族老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满脸怒容。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真以为离了他姓李的,咱们这乌铁石就卖不出去了?”
“就是!”
另一个干瘦的老头也跟着帮腔。
“长贵!这石头疙瘩可是老天爷赏饭吃,咱们不能捧着金饭碗要饭!”
刘长贵心里烦躁得不行,他刚才被李东生那几句话噎得半天没缓过劲来。
李东生说得没错,他确实存了私心,想借着李家兄弟的本事和可能有的资金,把这个厂子搞起来。
到时候他这个村长自然是头一功,好处也少不了。
可现在,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皱着眉头道。
“几位叔伯,话是这么说,可这开厂子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咱村里啥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谁拿得出钱来?”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先前那族老眼睛一瞪,“那姓李的小子能有钱,别人就不能有?咱们去找!”
“我就不信了,十里八乡,找不出一个有眼光、有魄力、还愿意跟咱们合作的?”
“对!去找!他李东生不干,有的是人想干!”
其他几个族老也纷纷附和,好似只要他们放出风去,就会有无数财神爷排着队上门求合作。
刘长贵看着这群被“金疙瘩”冲昏了头脑的老家伙,心里暗暗叫苦,但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行!那咱们就分头去找找看!附近几个村子,还有镇上,都去问问!看看有没有愿意合伙的!”
接下来的日子,黑石沟的几个族老带头,刘长贵也亲自出马,四处奔走,逢人便唾沫横飞地描绘乌铁石带来的美好前景。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们一盆冷水。
他们找遍了附近的山头村落,人家一听要合伙开厂,先问要投多少钱,再一听那数目,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开厂子?乖乖,那得多少钱?俺家连买几斤盐的钱都得抠搜着用,哪有闲钱干那个?”
“村长,不是俺不帮你,实在是……唉,你看看俺这光景,能拿出啥来?”
“石头是好石头,可俺们都是土里刨食的,不懂那些门道,掺和不起啊!”
碰了一鼻子灰后,刘长贵不死心,又把主意打到了本村村民身上。
他召集大家开了个会,苦口婆心地劝说。
“乡亲们!咱们一直用的黑石头居然是稀有的矿石,这乌铁石是咱们黑石沟的宝贝!”
“是老天爷给咱们指的路!靠别人不行,咱们就自己干!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大家凑一凑,把钱投进来,都算股份!等厂子开起来,赚了钱,家家户户都能跟着分红!”
他讲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
可台下的村民们却反应平平,一个个低着头,要么抠着手指,要么望着地面,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那个之前帮李东生的老农慢悠悠地开了口。
“长贵啊,你说的倒是好听。可这钱投进去,要是打了水漂咋办?”
“是啊,村长。”
老周毫不客气的揭短:“前几年你让大家养兔子,说是能卖大钱,结果呢?”
“兔子死了大半,剩下的卖都卖不出去,家家户户赔了不少草料钱。这事儿俺们可还记着呢!”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附和声。
“就是就是,长贵的话,听听就算了。”
“投钱?俺可不敢,俺家的钱还得留着给娃娶媳妇呢!”
刘长贵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
“你们……你们这说的是啥话!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是真能赚钱的大买卖!你们咋就不信呢!”
“信?拿啥信?”
一个尖嗓子的婆娘撇着嘴,“你要是真有把握,你自个儿咋不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
刘长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家里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得很,就算全掏出来,离办厂子的钱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