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泠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景煜珩的距离。
“那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他?”她赶紧提正事。
景煜珩失笑,走到桌前给倒了两杯茶水,拿起一杯递给她。
“我……我不渴……”
“那我怎么看你挺热的?是不是还在想不正经的事?”
“景煜珩!”
他将茶水喂到了她的嘴边。
钟泠月被迫喝了口茶水,又见他拿起另一杯,仰头,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喉结一上一下滚动。
景煜珩手中还拿着她的那杯水,她干脆抢了过来,也咕咚咕咚喝完了。
刚把杯子放下,就看见对方手撑在桌上,倚靠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问她:
你刚才不是说不渴?
钟泠月扭头不去看他,生硬道:“这下能说了吧?”
景煜珩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
两人正色,收敛了方才玩笑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景煜珩才开口。
“按照律法,谋反自是要被赐死的,可你担心皇上会手下留情是吗?”
钟泠月点头。
是人都有私心,景承墨毕竟是皇上的亲子,且还没到真的谋反的那天,她确实担心皇上会徇私。
“对于皇上的心思,我也摸不准。”
景煜珩没有明说。
他也在等。
他在等自小就敬重的皇伯父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那我先告诉你我的决定。”钟泠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我要景承墨死!”
“若是皇上没有赐死他,那我会亲自动手。”
“你若是……”
“我帮你。”景煜珩打断她的话。
钟泠月顿了顿,缓缓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没有。”景煜珩摇头。
他知道她藏着秘密,他也有疑问。
黑云寨那夜,她是如何知道那伪证藏在哪的?
还有景承墨私造的箭,她为何会提前知道是什么样式的?
这些他确实好奇,不过却并不打算问。
不知为何,他有预感,这些问题背后的答案,对她来说,是痛苦的。
既然这样,又何须再拿出来说?
走之前,怕她心中还想着这事,景煜珩又故意将话题绕回去。
“记得我的香囊,过些日子我要来取,你可别说没有!”
被他这么一搅弄,钟泠月原本心中的那点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倒是应下了。
“知道了!”
景煜珩这才满意地回去了。
当夜,钟泠月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她索性又坐起身,将烛火点上。
看到那被忘在一边的人皮面具,她这才想起来忘了什么事!
不过,人都走了,她也没办法了,只能明日再找他了。
人还是很清醒,她决定找些事做。
装着那红色布料的托盘摆在面前,她拿起来,想了想,又将那块布料放下,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墨色的布料。
摇晃的烛火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燃尽熄灭,钟泠月趴在桌上,被沈清黎的敲门声叫醒。
“月月你醒了吗?快别睡了!皇上下旨意了!”
钟泠月手脚都麻了,她缓了好一会,才起身去开门。
沈清黎火急火燎冲进来,见她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你昨夜干什么去了,脸上这是?”
怎么像是一道压痕,她怎么睡出来的?
她记得师妹的睡相挺好啊!
“咦,你昨夜不会是熬夜做这个了吧?”
沈清黎眼尖发现了乱糟糟的桌子,上面剪刀绣线和布料杂乱无章地堆着。
还真是要大婚了,竟熬夜做起这些来了。
她走过去一瞧,咦了一声。
“这……这上面是个兔子?”沈清黎拿起绣绷仔细辨认了一番,勉强看出那墨色布料上似乎是绣了一只兔子。
“你什么时候喜欢兔子了?”她疑惑道。
“啊?”
耳边是沈清黎叽叽喳喳的声音,钟泠月只觉得脑子嗡嗡的,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对了,师姐刚才说什么来着?
下旨……对,皇上下旨了!
钟泠月猛地清醒过来,走上前抓住沈清黎问道:“皇上下什么旨意了?”
“对对对!差点忘了这事!”
沈清黎赶紧放下手中的绣绷,激动道:“景承墨被贬为庶人,三日后赐死。”
“怎么样,是不是大快人心!皇上可没有徇私!”
今日早朝上,皇帝下旨,贤德王私造兵器,结党营私,意图谋逆,即刻废为庶人,三日后赐死,其生母淑妃废去妃位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而其余与景承墨勾结之人,也都一一判罚,冯曹与宣湖涉事官员,全部处死,其亲眷家属若有参与或知情不报的,也都按律处罚。
这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明明昨日早朝时贤德王还在揭发晋王私造兵器意图谋反一事,他还请旨去彻查,没想到一日过去,晋王安然无恙,造反的人变成了这个大义灭亲的贤德王。
这反转简直把所有人都惊到了,包括昨日在场的陈御史,一夜未睡,直到这会,还是觉得自己在梦中一般。
皇上处置了部分贤德王那一派的官员,还有贤德王南巡一路勾结的地方官员,也都一个个被拔了出来,惹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有些别有心思的官员见了皇帝此等雷厉风行的手段,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某些想法,低调做事,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把火就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而京中,得知此番消息的百姓们又一次炸开了锅。
一整日,各大茶馆酒肆里说的都是这件事。
众人说得内容倒是也大差不差,无非是皇上圣明,公正无私,是个明君,而贤德王大逆不道残害百姓,就该被赐死之类的话,可谓是大快人心。
而另一个被议论的人,就是景煜珩,宣湖一事已经被传开,作为首先发现贤德王有问题的人,且又将其揪出阻止了一场祸事,他可是大功臣。
寻味楼中,景煜珩听着楼下百姓们添油加醋地说着他的“英勇事迹”,简直是尴尬极了。
尤其是,有很多事,明明就不是他做的,现在都被安在了他的头上。
“这些……明明都是你做的,宣湖的百姓,也都是你救的。”他看向身侧的钟泠月。
这些夸赞,他真是没脸承受。
“我又不在意这些,反倒是你……”钟泠月回看他,“你日后可得小心些,保护好自己,现如今你在风口浪尖上,景承墨的心腹逃了几个还没抓到,若是日后他们要寻仇,第一个就是寻的你。”
今日这结果,这也是他们俩商量过的,幕后的廖人还没抓出来,她低调些还能隐在暗处,让幕后之人忽略她,日后也好行事。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景承墨身边跟着的那个廖人奸细是被抓了还是逃了,若是逃了……”
之前他们通过香囊上的刺绣纹样得知景承墨身边定是有廖人,可截止到今日,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已经让青云卫的人去审那些被抓回来的人,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钟泠月点头,可心中的不安还是难以压下,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景承墨那边可有招出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边有廖人?
而隐藏在他身边的廖人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