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砀继续道:“我听母妃调查过,先皇后崩逝之夜,用食物相克致她殒命的侍妾,就是谢晋的母亲!
她去世之后,是她的妹妹玉嬷嬷一直在帮着谢晋暗中混淆事实,先利用我母妃嫁祸给皇后,再利用明皇后嫁祸给我母妃!他们在故意愚弄事实!把大家耍得团团转!”
谢珏浑身一冰。
随着谢砀恢复记忆,又再一次推翻了事实。
岚采女指认明皇后,明皇后指认岚采女,本以为两个人的说法相互矛盾,必有一个人在撒谎。
殊不知,当这个玉嬷嬷的身份浮出水面时,竟发现,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只是一人知道一半正确答案而已。
谢珏胸中被愤恨与怒火填满,原来从始至终,他的敌人只有一个人。
他在身上藏好了剑,就欲下马车。
“三哥。”谢潇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衣角,一脸担忧。
谢珏已被渊帝贬斥猜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这样的环境里,太子亲卫不能相帮,陆鸣的殿前司不能相帮,郊野之外的云家之众更不能相帮!
他必须什么都靠自己。
“无事。”谢珏情绪冷锐,却分明,他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别下来。”
谢潇知谢珏母妃的死是支撑他回京最大的动力,阻拦不下,只得放他去。
“那你小心。”
谢珏用裹满纱布的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口,然后下了马车。
这一年当中,皇子死的死,伤的伤,谢潇也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从去年太子归朝影响了谢晋的利益开始,这个人就以皇宫为棋局,下了一盘布置精妙的棋。
谢潇一直以为自己送给皇祖母的杏仁酥,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被宫女下毒。
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因为谢晋,是他利用自己来陷害谢珏,然后令七皇子与太子反目成仇。
当杏仁酥的谜团揭开,为什么晴云和秋月还会死,因为当时她的调查已经接近了真相,如若再不动手,就会牵扯出谢晋。
两个知情的宫女死了,那太后中毒这件事就只能赖在谢砀身上。
然后四皇子与六皇子自相残杀,谢砀最后成了瘾君子,睿王错失了考试的机会,远走他乡从武,最后死在战场。
原来刘蓁成亲那天的徐府之事,真的是谢晋担心自己听到苏毕罗与他的关系,而下的狠手!
至此,除了年幼的八皇子,这四位成年的皇子,全部都是谢晋手中的棋子。
可惜谢砀没有死,若不是谢晋因为假钞一事露了马脚,此刻他定已坐拥天下财富,储君之位如探囊取物一般。
“你没事吧?”狭小的空间里,沈知秋探着身子过来给她切脉,谢潇却将手抽了回去。
她从思绪之中抽离,自知腹中不适已经忍了许久,此刻再诊也为时已晚,于是道:“我无事,等三哥安然离京再说。”
沈知秋面如土色,“你不会……?”
“嘘。”
谢潇朝她摇摇头,示意敛息,两人一同听着外头的动静。
外头的人马足有万人之众,姜家卫士各个面情冷酷,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最中央的马车备受瞩目,单薄的帘帐在风雪之中几欲吹落,从里头忽然下来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
谢珏经过一番包扎,还勉强能走路,他虽卸去了锦衣华服与太子玉冠,但气息却仍旧锐利慑人,叫谢晋身后的人不敢小觑。
“原来,我从始至终,都在被你牵着鼻子走。”谢珏双脚踩在雪窝之中,冰凉之感渐渐融化了脚底的灼痛: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小身中剧毒,又被下人灌输诸多偏执的思想,也是你和你的母亲所为?”
谢晋不置可否,“那又如何,一个疯子如何能做皇帝?好在你自小被父皇不喜,无非是多一条可以罢黜的理由而已。”
谢晋仰天长叹,如释重负:“这一路虽然艰难险阻,但好在,是我胜利了。”
宋景刚安顿好了谢绮,便过来站在谢珏身侧,数落起来:“你胜利了又如何,你还是一介平民,他却是宁王,你见了他,还是要低人一等!”
“未曾就任,算什么劳什子宁王,出了京城,随便死一两个流民,谁会在意?”
谢晋直指谢珏胸口,对着身后众人说:“来人,谁能杀了那个人,爷赏钱一千万贯!”
真不知已经掏空了家底的谢晋,从哪里还能掏得起这一千万。
谢珏冷眸,盯着他一言不发。
多年夙愿得以达成,谢晋不免慷慨激昂,演讲一番。
“谢珏,事到如今,你可知道,你自己败在哪里?”
瞧见谢珏眸中恨意滔天,他忽有酣畅淋漓之感:
“第一,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太心急!你只筹谋了四五天,就妄想快刀斩乱麻将我打入天牢,我却筹谋了十几年,你怎么可能会赢过我?
第二,便是因为你不够狠!在谢潇得了丹书铁券之后你就该杀了我,或者你早该猜出苏氏腹中的孩儿是我的,早早设计令她跌脚落胎,你不就没有了威胁?
总之,哪一条路都比你在除夕夜向御前告状来得有用!”
谢珏一脸怒容,却不觉谢晋说得有错。
簌簌怀孕之后,他的确心急。
如果不愿滥杀无辜也有错,那今夜,就让他与害他母后、害他一生的人,玉石俱焚吧!
手指抚上腰间的銙扣,他身形挺拔,腰间的软剑第一次现世:“谢晋,我要你命!”
“爷小心,谢珏会武!”身侧的随从神色一凛,立刻提醒道。
“这又有何惧,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在临川城外就见过了,我倒要看看,没了太子亲卫的谢珏,死得能有多快!”谢晋退后,身侧立刻被姜氏的打手团团护在中央。
寒芒乍现之间,谢珏手中的软剑将谢晋与姜家的卫士扫地睁不开眼,一束耀眼的光芒过后,众人再定睛时,谢珏足尖已点在姜家人马匹背上。
一时间狂风呼啸,旷野之中洁白的雪地上喷溅出数道血迹。
谢珏脚下是姜氏豢养了多年的高手,他步伐却很决然,赫然孤身闯入敌人的阵营,没有一丝恐惧,倒像是鱼死网破。
谢珏身形快如鬼魅,顷刻间就到了谢晋身后,素来养尊处优的谢晋哪里是他的对手,手中的长剑一横,剑刃瞬间就抹向谢晋脖颈。
“身手够快,难得你竟忍着这么多年都不用。”
冰凉的触感袭来,谢晋怒吼一句,身形却不敢动了。
他唤来更多帮手:“来人!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