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喜欢应该是放任漠视,不是一边打仗还一边得操心管教你。”盛临乐甩掉手上的水渍。
张承垂眸,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张承那孩子要与我们一同回京,高氏也要一起?”将军夫人有些诧异。
盛将军温声说,“只有张承。”
将军夫人给盛将军解盔甲的手顿了顿,叹了声,“高氏这回倒狠了次心。”
八月上旬,暑气未消。
宣国三皇子登基,宣国要与大夏议和的风声一同吹进了漠城街头巷尾,百姓脸上的喜气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松雪斋却挂上了即将关店的告示。
李元对门口围堵成群的老客们连连拱手,苦着脸解释,“摸鱼居士不再给我家供稿,东家伤心至极便不想再开这店了,各位还请回吧。”
群情愤慨,吵吵嚷嚷不肯罢休,“摸鱼居士为何不肯给你们供稿,是不是你们没给够银子?《少年将军传奇》卖近四两一本,你多给些润笔,我不信他不肯继续画图!”
“就是!就是!定是你家克扣摸鱼居士润笔!”
“那摸鱼居士在哪儿,你不肯为松雪斋供稿,便去其他书铺,我知道敬文斋的东家大方,他肯定愿意高价收你的画稿。”
“李掌柜,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赚了这么多钱,居然还克扣画师的银子!”
李元汗流如注,连声高喊冤枉,“非也非也,我家从未克扣过任何一位投稿者的银子,是摸鱼居士自己不想再画图了,这里有一封他的亲笔说明!”
李元高举手中的信笺,一字一句念出来,“吾幸与松雪斋相识,蒙诸君厚爱,得《少年将军传奇》留世,实感惶恐。奈何吾已灵思枯竭,勉强作画也不过废纸一张,若日后有幸再得新画,定归之,以报诸君雅意。”
信笺被人抢去查看,也有人发出质疑,“谁知这是不是你们仿冒摸鱼居士写的。”
李元急说,“那上面有摸鱼居士的印信,我们都要关店了,还做这假干什么!”
这么多人挤在门口,巡街捕快闻讯赶来疏散人群,腰间大刀嚯一下亮出刀锋,再怒气上头的人都冷静了两分。
李元手背擦汗,拱手谢过捕快,又拔高嗓门说,“为表歉意,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松雪斋请各位看戏,就在城西栖云园,只需持一本在松雪斋买的书即可免费进园!”
这戏自然就是《少年将军传奇》的傀儡戏。
“若是有人没买过,却去找买过的人借书进园,你如何能分辨?”将军夫人从账本里抬起头。
盛临乐单手支着下巴,懒懒道,“不用分辨,想看戏就看去呗,反正免费看戏是个噱头,主要还是为了卖掉咱家那些库存,越多人进去越好。”
林大管事和徐大管事坐在下方,两人一手算盘,一手执笔,盘算着各自手里的库存。
“我还不知三姑娘是请了哪家戏班子,是鸣春社?还是赵家班?”徐大管事笑问。
盛临乐淡淡一笑,“都不是,是……秦家班。”
秦枸做的木偶,以他的姓取名没毛病。
徐大管事看向林大管事,疑惑道,“什么时候城里还有秦家班了?是外地新来的戏班子?”
木偶衣服的木料是从成衣店拿的,林大管事思忖片刻便想到了秦枸父女,问说,“秦家班莫不就是耍傀儡戏那群人?”
盛临乐颔首,“就是他们,以后就叫秦家班了。”
徐大管事不禁放下毛笔,“傀儡戏不是北边才有的杂耍吗?三姑娘还从北边请了傀儡戏师来?”
将军夫人抿了口茶,笑道,“没那么奢靡,是她找的几个说书先生临时组的戏班,说成戏班都抬举他们,一出戏下来就首末唱两段,中间说辞全是大白话。”
盛临乐解释道,“娘,都说了那是戏头曲和戏尾曲。”
徐大管事迟疑道,“从未听过这样的戏,这……真有人会看吗?”
将军夫人说:“还算有些意思,府里下人看了都说不错,你们清完手上这本账也去瞧瞧吧,应该还能赶上今日排演。”
徐、林两大管事对视一眼,埋头加快核算进度。
此时秦枸一家住的那院子里,几位被请来的说书先生正紧锣密鼓地彩排中秋的演出。
一出戏演罢,台上‘演员’转到幕布后歇场,台下观众恋恋不舍,秦丁香指挥着门口排队的下一批观众,“各位按顺序就坐,上一轮的哥哥姐姐们还请尽快让位。”
这处傀儡戏台布景很小,一次只能供十人观看,不过即便如此,下人们也甘之如饴在门外排队等候。
一婢女略带兴奋地说,“你瞧见了吗?那木偶还会眨眼睛诶,秦木匠的手艺也太精巧了。”
另一婢女连连点头,“看见了看见了!刚刚尉迟明一下转过头的时候,我都觉得那木偶好像真的能说话似的。”
“笨!那就是下面操纵木偶的人在说话!”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是那声音就跟真的尉迟明在同我说话一样!”
从那两个婢女身旁路过的云梅捂嘴笑了笑,她也有这样的感觉,那傀儡戏看上两眼就能入戏,叫人根本想不起来幕布之下还有人配音。
秦枸听着院子里那些细细碎碎的议论,嘴角不由得高高扬起。
待新一轮观众落座,秦丁香挺直腰背,敲响手中小锣,“《少年将军传奇》——尉迟明拜师。”
傀儡戏自然不会依次将整本书的内容都演完,盛临乐挑了书里五出经典桥段改成剧本,每一出戏时长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中间会歇场十五分钟换观众。
届时在栖云园搭建了更大的台子,中间歇场时间还会延长至半小时。
林大管事和徐大管事结束赶过来时,傀儡戏的彩排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出,观众位已经坐满。
不过秦丁香认识两个管事,给他俩行了个方便,去屋里端了两个小马扎请他们坐在后排。
徐大管事摆手,不坐那还没他小腿高的马扎凳,“我站着看。”
台上尉迟明木偶挥舞着一杆迷你红缨枪,直冲对面敌寇首级刺去,“你已是穷途末路,现在投降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敌寇木偶灵巧躲开,却不想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多了一道血迹,它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说,“尉迟小儿,今日不是你死,我就是我亡!”
两个木偶顿时打在一起,台上飞沙走石,时不时还响起刀剑碰撞在一起的铮鸣声。
徐大管事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瞧见那敌寇木偶长刀甩过去还心里一紧,紧张地喊道,“快躲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