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擎岳脸色铁青,疾步返回前院书房。
书房中,烛火幽幽,透着些暗沉。
落座书案后,康擎岳抬眼,目光如刀般射向跟入的护卫首领楚明,冷冷开口:
“下午府中起火,本皇子只当是出了几个内鬼,尚未苛责你失职。”
楚明闻言,立刻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静听训示。
康擎岳语调缓慢却满含森冷:
“可如今,刺客竟能在我这府邸来去自如!你说,我养你,有何用?”
楚明脸色瞬间煞白,惶恐道:“殿下息怒!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康擎岳微微歪头,眼神阴鸷如渊,道:
“限你三日,不择手段,务必将府中内鬼连根挖出!”
“此外,那些闯入府中的刺客,究竟受谁指使,是何来历,也须查个水落石出!”
楚明浑身一凛,忙拱手领命:“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康擎岳冷哼一声,靠向椅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楚明领命起身,恭敬退步而出。
刚至房门,与匆匆赶来的霍霄猛地撞个满怀。
二人错身的刹那,眼中皆闪过一抹转瞬即逝却锐利如刃的冷厉。
康擎岳一见霍霄,心头陡然升起不祥预感。
他应不会有这样快安顿好叶苑苨。
霍霄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嗓音沙哑,嗫嚅道:
“殿下,属下无能,叶小姐被人救走了……”
康擎岳“嚯”地起身——他鲜少如此情绪失控。
只因实在未料到,以霍霄的身手,竟也会失手!
康擎岳冷冷盯着霍霄,片刻后缓缓坐下,强压怒火,沉声问:
“可知是何人所为?”
霍霄垂首道:“是六殿下、深公子,还有一位苏公子。”
康擎岳眯起眼眸,康逍墨与深非也,他自然知晓。
只是,这苏公子又是谁?
“什么苏公子?你凭何认定他是苏公子?” 康擎岳冷声问。
霍霄赶忙解释:“属下亲耳听六殿下如此称呼那人。”
康擎岳垂眸,暗自思忖,难道是苏云亦?
可苏云亦一直在洪县,怎会突然现身京城?
再者,这三人又怎会得知叶苑苨会从西门转移?
他缓缓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少顷,猛地停下,看向霍霄,追问:“那苏公子身手如何?”
霍霄面色凝重,惭愧地回道:
“苏公子身手极为厉害,赤手空拳,招式凌厉且变幻莫测。”
康擎岳拧眉沉思片刻,抬眼看向霍霄,道:
“去,盯紧康逍墨和深非也,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霍霄抱拳:“属下领命!”
言罢,起身疾步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书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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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苑苨和康逍墨在房中未坐多久,深非也来了。
他黑衣上染着血污,未敲门便径直闯入。
一进来,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因焦急而五官紧蹙的俊脸。
他不顾康逍墨在场,径直走向叶苑苨。
心疼地唤道:“苑苑!”声音微微发颤。
远远地,他瞧见她脸上有两道刺目的红痕,满心都是疼惜。
叶苑苨站起身,不知为何,见到深非也,她内心丝毫没有波澜。
深非也忙握住她双肩,凝视她脸上的红痕,咬牙问:“是贺飞羽伤的你?”
叶苑苨却盯着他衣服上的血污,问道:“你受伤了?”
深非也心中一暖,眸色微颤:“没有,是别人的血。”
深非也正欲将叶苑苨轻轻揽入怀中,好生安抚。
这时,一旁的康逍墨轻轻咳了两声。
深非也这才松开叶苑苨,转头低低唤了声:“殿下。”
康逍墨起身,干笑一声,冷哼道:“总算还知道我在这儿!”
深非也此刻满心忧着叶苑苨的伤,哪有心思与他打趣。
康逍墨踱步,神色凝重道:
“叶丫头方才说,军功奏表已被贺飞羽篡改,如此,这次怕是救不了叶伯父了。”
深非也闻言,心头猛地一沉。
他与叶苑苨早有约定,等叶父获救,她便嫁予他。
他扭头看向叶苑苨,见她神色黯然,眼眸已泛起泪光。
深非也强压满心失落,问道:“殿下可有其他法子?”
康逍墨负起双手,沉思着道:
“当下,唯有等我与郡主大婚之后,带兵前往边城时,再将叶伯父带上。”
言罢,他看向叶苑苨,缓声道:
“叶丫头,莫要忧心。此番去边城,若父皇无令,我恐怕得驻守数年。”
“到了那儿,本皇子便能做主,你父亲也就相当于获赦。”
“届时,我为你和非也操办婚事,再接叶伯父出军营,你看可好?”
叶苑苨听闻,眼眸倏然一亮,望向康逍墨。
若父亲能去边城,暂得自由,倒也不错。
可念头一转,她脸色骤变。
倘若康擎岳与贺飞羽阴谋得逞,康擎岳登了基……
她、康逍墨与深非也,势必会被康擎岳设法铲除吧。
这般想着,她眼中刚燃起的光亮,瞬间又黯淡下去。
深非也和康逍墨,将她那犹疑神色瞧得真切。
深非也心头一紧,语气带着几分不情愿,问道:
“苑苑,你这般犹豫,是不愿嫁我,还是……”
叶苑苨抬眸看了眼深非也,转而看康逍墨,直言道:
“今日,八皇子当着我面,与贺飞羽密谋了篡位之事。”
“他让贺飞羽带回毒丸,找时机毒杀皇上,再伪造遗诏,宣称他是皇位继承人,助他上位。”
康逍墨和深非也听闻,皆是一惊。
康逍墨一手叉腰,另一手摸索着下巴:
“呵,老八竟如此迫不及待!弑君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也敢做!”
深非也面色凝重,低头沉思片刻,道:
“若当真让他们阴谋得逞,咱们处境可就危险了。”
康逍墨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别忘了,还有康安平。”
说罢,眼神斜睨,似有深意。深非也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康逍墨微微仰头,思索着道:
“如此一来,本皇子得尽快成婚,远离这是非之地。”
深非也牵起叶苑苨的手,惊觉她的手冰凉。
叶苑苨下意识想抽回,但双手已被深非也用温热的手掌紧紧裹住。
深非也凝视着她的眼眸,柔声道:
“苑苑,如今别无他法,咱们只能同去边城。”
他暗自思忖,去了边城,她总归只能嫁他。
叶苑苨眼神躲闪,心中五味杂陈。可她又有何办法?终是只能点头应下。
深非也心中大石落地,嘴角微微上扬,下意识想将叶苑苨揽入怀中。
康逍墨见此情形,忙叉腰,转过身故作看起房梁。
叶苑苨却轻推深非也胸膛,不让他抱自己。
深非也揽在她双肩的手瞬间一僵,心慌意乱地看向她。
自来京城,他隐隐觉得,她与自己愈发疏远,似有诸多心事瞒着他。
康逍墨浑身不自在,抬脚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
“得,你们聊,本皇子就不打扰了。”
心中腹诽,还当不当他是皇子,竟在他面前这般亲昵!
待康逍墨离去,深非也凝视着叶苑苨,神色自责:
“苑苑,你是不是怨我救不了你父亲?”
叶苑苨垂首,心虚地不敢直视深非也,轻轻摇头道:
“怎会?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只有感激。”
深非也强压心中郁结,拉着叶苑苨在茶桌旁坐下,心痛地道:
“苑苑,我总觉你有事瞒我。咱们之间,就不能坦诚些吗?”
叶苑苨听闻,终于抬眸看向深非也,清澈美眸中,满是歉意。
她嘴唇微动,想说自己不能嫁他,可终究难以启齿。
今晚苏云亦的出现,让她又想起那残酷胁迫:
“你若与深非也在一起,我定灭深家满门!”
念及此,她满心痛苦。
深非也瞧着她这般挣扎,心疼又落寞:“罢了,你若不想说,就别为难自己。”
说着,轻轻松开她的手,微微侧过头去,生起闷气。
叶苑苨愧疚更浓,可犹豫片刻,她还是问道:
“那个,今晚,为何,为何你们会和苏公子一起来?他,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他,他现下在何处?”
深非也一听她问苏云亦,心里顿时一阵不爽,紧接着,心慌与难过交织。
他一直忧心,苏云亦只需一个回眸,便能抵过自己千般付出。
他怔怔地盯着叶苑苨,心痛如绞,眼眸泛红,哑声问:
“苑苑,你……是不是还对苏云亦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