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刹各个部族,打得太久了。几百年了,还争不完吗?”万俟钰与巴哈汗并膝而坐,语重心长地说。
“你又不是叶刹人,管得这些事?”巴哈汗虽然忌讳万俟钰的武功,却也不肯放下部族首领的威仪。
“我们数百年前本是一家。顺着族谱往上数,谁不是同一个祖宗?”万俟钰长叹一声,“纵观天下之乱,几多是兄弟相争,手足相残。当年土忽库族人在叶刹被歼灭大半,剩下的逃到绥川卫,获得了上明国的庇护。为何要把自己的同胞赶出国门呢?上明有这样的包容和大度,所以现在成为东大陆最大的宗主国;而叶刹,支离破碎,每个部族的统领整天还在绞尽脑汁地去想怎样驱逐其它部族。现在额部部族占据着叶刹的半壁江山,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什么意思?什么螳螂,什么黄雀?”
“这是上明人的一句谚语,意思是当你的目光还落在面前的一点小利上时,背后已经有个大敌在对你虎视眈眈了。”
“那个大敌,可是上明国?”
“不要以为上明国是宗主国,其背后就没有黄雀;上明国如今也在水深火热之中。叶刹和上明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最好能同仇敌忾。”
“所以大敌到底是谁?”巴哈汗面向万俟钰,捏紧拳头,面色严峻。
“是蜜丸!”万俟钰厉声道,“你还年幼,恐怕不知道当年上明国正良帝禁蜜丸的事情。”
“我如何不知?”巴哈汗立刻反驳,“那时节,额部最恨上明人,因为狡猾的上明人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把蜜丸带到部族中来。为此我们不知杀了多少上明人,也得罪了上明皇帝。如今恢复对上明的上贡,也是看在苍星阁老阁主的面上。老阁主归西,我与小阁主又只有一面之缘。加上信中所说的,上明国准备重新放开蜜丸交易,实在不可理喻!还要不要与上明交好,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你害怕蜜丸传入额部,与上明断交不失为一种办法,不过是再走一遍百年前的老路。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上明国力昌盛,不会被蜜丸打倒。反而那些被蜜丸侵袭的藩属国,倒是极有可能死在上明国前面。你的额部与上明划清界限,但叶刹其它部族呢?它们得了上明的蜜丸,必定与上明一条心,转来对付你。届时,额部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再想与上明修好,就务必要接纳蜜丸了。”
“不!不!”巴哈汗气急,“我不能让额部的子民受到蜜丸荼毒!我们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怎能被那等脏物沾染!”他凝思了一阵,冷静下来道:“苍星阁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阁下可以先回上明,等我考虑好会派探子去贝都,与你们接头。”
“这不是儿戏,不是说说而已。上明国那边就要有动作了,还希望可汗尽快考虑。”
巴哈汗点点头。忽而又问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阁下身上,似乎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气度?不知阁下在上明是什么身份呢?”
“我叫万俟钰。可汗如果真那么想知道,可以派人去上明打听打听。另外我只是看上去不显老,实际上也年过花甲了。”
巴哈汗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
“行了,苍星阁的事情已了,我也该回上明了。”万俟钰站起来拍拍袍子,给巴哈汗行了礼,转身要离去。
“等一等!”巴哈汗道,“阁下和呼其图驸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么?”
万俟钰笼起袖子沉默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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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剌汗将自己的弓箭交给呼其图,应允他只要能在马背上射中三只猎物,就把女儿嫁给他。呼其图拉拉这柄四石的弓,满面为难,冷汗也从额头上不断渗出。
“阿爸!呼其图是铁匠,不会骑射,您为何一定要为难他?”
“额部的勇士都会骑射,这怎么叫为难?”忽剌汗从随从手里要来一把一石的轻弓,“我的弓拉不开,这柄弓总能拉开了吧?”
呼其图换了弓,却扭头看向臧金卓雅。“公主……”他满面愁容,“要不然……算了吧,我们也不要让可汗为难……”
“算了?”卓雅瞪大双眼,“什么叫算了?阿爸已经给你换了轻弓,这也不行吗?”
“你知道的,我不会拉弓射箭……就算能拉开弓,也射不中猎物……”呼其图投给她无助的眼神,“卓雅,是我不配,还是让你父汗给你找一个最登对的勇士吧……”
“这,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忽剌汗用马鞭指向呼其图,面对卓雅,怒火直冲云霄。“只有精于骑射,才能保护妻儿,保护土地,保护族人。阿爸也是为了你着想!”
“我有护卫保护,用不着他!”卓雅抢过呼其图手中的弓,扔在地上。“我看上的是他这个人,不是骑射的本领!”
“哼哼!”忽剌汗冷笑,“可是他自己说了,他不配。我看你也别倔强,不要再惦记这个人了!”
“没有!不是!”卓雅一面冲忽剌汗大喊,一面哭着问呼其图:“你怎么了,不爱我了吗?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你和我在一起做的那些事,也都是违心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我爱你,卓雅,我早就把心放在你那儿了……”呼其图抓着卓雅冰冷的双手,“你是草原上的璞玉,只可惜我不是绫罗,无法托起你,无法使你绽放光辉……我有自知之明,我会知难而退……我会,我会牺牲掉我这微不足道的爱慕之心,放你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不要这么说!谁说你不是绫罗,谁说你配不上我?”
“听可汗的吧!”呼其图放开她,把她向忽剌汗身边推去,“可汗永远是你的父亲……我就算再爱你,也无法比肩你的家人……”
“你住口!”忽剌汗气得发疯,“我给你设个小小的难题,想看看你对我女儿的态度有多坚定;你却一边拒绝她,一边还敢说爱她!”他甩起马鞭,向呼其图身上抽来。
“阿爸!”卓雅尖叫着扑到呼其图身上,替他挡下一鞭。忽剌汗见抽到了女儿,慌得撒掉马鞭,忙去替她查看伤势。卓雅忍着疼,哭着对忽剌汗说:“阿爸……求你成全我们吧,不要再为难他……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你让我再嫁给别人,也是不能够了!”
忽剌汗闻言,有如晴天霹雳。他瞪着目光躲闪的呼其图,恨意更甚,却不敢当着女儿的面发作。“你们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