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利很努力地想要找出手中方案的缺陷，以证明他递交的方案才是最优秀的。
但他失败了。
眼前的方案让他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强大的中央集权制度！
组织严密，运转协调，权责分明，相互制衡的官员体系！
他从中看到了一种规范之美。
无与伦比，叫人着迷。
而越是往后看，越是细看，他就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像土地制度，牧先生好似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预料到了开放土地买卖的后果，并提出了解决方案。
加百利不断翻动着手里的文稿。
透过那些羊皮纸，他好似能看到，当这些东西运转起来，开始发挥它们的作用时，魔族将被凝成一股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牧先生。”他忽然合上文稿，朝着牧间郑重行礼，叹道，“我败了。”
牧间：“？”
你败什么了？？？
然而，加百利没有继续说，而是重新打开第一页，再次细细翻阅起来。
等到众人都看得差不多了。
魔王布兰开口道：“诸位有什么想法就都说说吧，大可畅所欲言。”
有学者轻咳一声，摸着胡子，摇头道：“官员体系设计得勉强尚可。
“但一些政策简直异想天开。
“比如，废除奴隶制。
“奴隶便宜好用，为何要废除？
“更何况，那样做必定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届时恐怕会导致政局再次动荡。
“牧先生或许是怜悯那些奴隶，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在老夫看来，实在没必要。
“奴隶就是奴隶，是牲口，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又比方说，普及教育，通过考试选拔官员。
“荒谬！太荒谬了！
“且不说此举耗费巨大，最重要的是——怎么能给平民掌控权力的机会呢？！
“这世间，有人天生贵胄，有人生下来就低贱，这是天数，是上天定下的道理，我们岂能随便更改？
“老夫敢断言，如果实行这一政策，魔族必然大乱！
“再比如，鼓励上层魔族和普通魔族通婚。
“这、这……唉，哪怕是三岁小儿也不至于提出这种政策啊！”
牧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懒得解释。
这种人，跟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的。
魔王布兰摇摇头：“拖出去。”
发言的学者闻言一愣：“魔王大人，您、您不是说畅所欲言吗？！”
“对啊。”魔王布兰淡淡道，“所以我不是让你把话说完了吗？而且只是让你出去，没对你怎样。好了，拖出去吧。”
牧间：“？”
畅所欲言是这个意思吗？！
我擦，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起码字面意思只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至于届时我会是什么反应……
这好像没提。
一名学者被拖了出去。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
但凡有点政治嗅觉，都不会那样说话。
刚才魔王大人明确说了，他觉得这份方案非常完美，找不到可改进之处，只不过牧先生说要集思广益，所以他才找他们来商议商议。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方案，魔王大人已经赞同了！
他找他们过来，不是让他们推翻它的，而是让他们来找补的，来完善的，来提一些改进意见的。
对某项政策提出质疑，可以。
但起码得有足够地位啊。
比方说，关键的几名亲信。
比方说，三大家族的族长。
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学者，一张口就把好几个政策全盘否定了，而且言辞间还对牧先生颇为不敬（没看魔王大人都很尊敬他吗）……
魔王大人让你畅所欲言，你还真畅所欲言了？！
就那么想秀存在感？！
这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
旧势力的代表们看着手中的文稿，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哪怕已经有了“权力归于魔王”的心理准备，但当这样一套集权制度摆在眼前时，他们依旧感到心头沉甸甸的。
旧时代真的远去了。
另外……
好多限制贵族的政策。
那个将土地权利拆分为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制度、废除奴隶制、普及教育、用考试选拔官员、鼓励上层魔族和普通魔族通婚……
这些哪个不是为了限制权贵？
这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政策的受害者。
可魔王大人主意已定。
当然，要说这几棍子下去，他们这些权贵立刻被打废了，倒不至于。
像普及教育，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见效的。
用考试选拔官员也一样。
一开始，依旧是贵族们把持。
甚至还会形成既得利益联合。
至于鼓励上层魔族和普通魔族通婚，也不是鼓励鼓励，双方就会立马通婚的。
但这些政策无疑为平民打开了一条上升通道。
菲利普忽然回想起了前两天的时候。
他去拜访牧先生——这个可能成为他女婿的年轻人——时，对方提醒了他一句话。
“抛弃幻想，认清现实，接受改变。”
现在，他更加深刻地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以前，他是领主。
以后，他是臣子。
就算再不乐意，终究无可奈何。
与其怀念旧时代，不如早早接受现实，转变心态。
这时，忽然有人开口道：“魔王大人，刚才舍伍德老先生虽然多是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的。
“就是这普及教育一事，耗费实在过于巨大。
“单单书籍就是个问题。
“魔族疆域辽阔，想要普及教育，需要多少书籍？
“书并不便宜。
“牧先生的这项政策，出发点虽好，但恐怕难以成行。”
闻言，魔王布兰看向牧间：“牧先生以为如何？”
牧间道：“我想想办法看吧。”
“有劳牧先生了。”魔王布兰微微颔首，接着看向刚才说话之人，“解决了。”
众人懵逼。
解决了？！
不是，解决什么了？！
您这也太相信牧先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