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医院的三楼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将温白旎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刚从更衣室偷来的。
胸前别着的伪造工牌则是她作为专业记者,早几年就准备,并且一直留在身上的。
现在,她手里捧着记录本,装作查房医生的模样。
高跟鞋已经被她换掉了,换上了一双非常轻盈的布鞋,也是偷来的。
温白旎一路下楼梯,朝住院部而去。
刚才在偷白大褂的时候,顺手翻了一下资料,很轻易就被她找到陈胜良的病房号。
温白旎的指尖微微发紧,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快乐。
如果能让她挖到这独家,她的记者生涯,将更上一层辉煌!
从这边过去到住院部的路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来,因为斜侧就是收死人的太平间。
便就在这个时候,温白旎忽然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味。
温白旎皱起眉头,抬头朝上面看去,而后放慢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踩着阶梯网上。
两个男人就站在上面,二人穿得很低调,但是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带着家伙。
温白旎皱眉,正思索着怎么才能自然而然地上去是,突然他们的说话声——
“你说咱们老板是不是撞邪了?”
温白旎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假装整理记录本,悄悄挪到墙边。
“嘘,小点声!”另一个声音抽了口烟,警告道,“不过你一说,也是……大少爷中枪,三小姐胳膊被打穿,现在二小姐也是中了一枪,还开着摩托车,一头栽进路边……虽然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老板的干女儿,但这事情就是这么邪门,三个人竟然都在同一时间中枪住院,我看咱们老板这辈子是注定没有什么子女缘分了。”
“其实要我说,二小姐那事才邪门!”第一个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是在去九湾村的路上被人伏击的!二小姐之前还说去九湾村的路,她是最熟悉的,可是那天晚上怎么就有人在那边堵着她偷袭她呢?”
温白旎一顿。
九湾村?
她今天早上才从那边过来,并且还打算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怎么都到白城了,而且还到这家城南的医院了,还能听到九湾村呢?
“要我说,最邪的还是九湾村,”第二个声音突然压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都围绕着那边!”
“你可千万别说九湾村邪门,你可知道咱们的老板是哪里出来的吗?”
“哪里?”
“咱们的老板就是九湾村的人!”
“不是吧……”
温白旎也惊奇。
大名鼎鼎的白城陈太平,竟是九湾村的?
没想到,她离开了九湾村,却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九湾村——
第一个声音道:“别在那不是吧,不是不,你就不好奇263病房里住着得那个人是谁吗?”
“谁啊?”
“咱们老板的徒弟!”
“老板还有徒弟?”
“老板对他可好了!自打这个徒弟又出现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乱套,但是你瞧,老板是怎么对他的?潘俊华在老板跟前,说了那个人一堆的不好,老板都没想着要对他怎么样,还给他好吃好喝地养在那边呢!再看咱们三小姐,说是她现在中枪了才住院,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她身上的伤大半全部都是老板打的,她的枪伤在老板的拳打脚踢下,甚至不堪一提!”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老板对那个徒弟竟然这么好?比自己的干女儿还好?”
“潘俊华也是生气的,哎,我还听说……咳咳咳!”
正说话的这个声音好像被烟呛了一口,开始剧烈咳嗽,等咳嗽结束之后,他的声音变得很嘶哑,因此温白旎听不清楚,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往前凑……
“啪!”
温白旎倾身的这个动作,不慎让她手里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响在楼梯间上格外刺耳,上边走廊的谈话戛然而止。
“谁!”
温白旎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弯腰拾起,然后掉头就跑。
楼上的男人飞快追下来,好在温白旎具有绝对的记者素养——
到达一个新地方之后,最先做的就是观察周围的环境。
所以逃跑路线她都已经提前计算好了,这一路跑得非常丝滑顺畅,很快离开。
等终于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温白旎又抬头朝住院部的2楼看去。
263,那间病房里会是谁呢?
午后,阳光终于出来了,照耀着整个白城大地。
263病房的窗帘半拉着,阳光被过滤成苍白的颜色,斜斜地落在李汉生盖着的蓝白条纹被单上。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腐烂水果的甜腻——床头柜上摆着三天前陈太平送来的果篮,已经开始渗出褐色的汁水。
李汉生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条裂缝像条蜈蚣,从墙角一直延伸到灯管的位置。
他的右腿打着石膏,悬吊在牵引架上,裸露的脚趾苍白得近乎透明。
虽然医生说骨头愈合得很好,但他的膝盖以下依然没有知觉,像截不属于自己的木头。
走廊上突然传来说话声,接着是看守他的那几个男人压低的声音:“二小姐,您伤还没好……”
“我的伤口没好,是你们说了算的吗?我自己觉得好就行咯。”娇滴滴的嗓音裹着蜜糖般的笑意。
“可是……”
“可是什么?我来看望病人还要你们批准?不要看我现在笑眯眯的,就以为我心情很好,我很想杀人呢。”
外头的几个看守不说话了。
安静了几秒后,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李汉生皱起眉头,朝房门看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粉色娃娃领连衣裙的小姑娘慢慢悠悠地走入进来。
她单手抱着个毛绒玩偶,栗色卷发上别着草莓发卡,看起来像个偷跑出高中的学生。
不过她另外一只手的臂膀连着肩膀和胸口,都缠着绷带。
脸上虽然画着浓妆,但还是能够看得出她的气色非常糟糕和苍白。
以及——
李汉生觉得她还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