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孟君和孟祯真率先去了客厅,钟艾借口拿东西稍慢一步,她想和破奴聊聊接下来的“流程”,于是她站到了破奴的身侧,学着他的动作仰头看向月亮。
明月高悬,身后,屋子里的暖意侵染着后背,面前,冬日的寒风吹向了钟艾的脸,碎发粘着唇膏扫过下颚,她被这阵突然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破奴虚化的指尖掠过她的肩头,看向她的侧脸,语气有些好奇。
“先去问八字,然后……你有办法把妹妹的魂魄引来吗?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他们实在放不下孩子,我想不如让他们见一面……”钟艾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手串,有些犹疑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完善的办法。
“见了之后呢?如果他们还是放不下怎么办?”破奴忽然伸手虚点她发间翘起的呆毛,心里生出了一丝考验钟艾的心思,盯着她的发顶问。
“所以他们不能只是单纯的见,我需要先帮他们抓到凶手。”钟艾突然伸手点了点窗台边缘的冰霜,眼神一瞬间坚定。
破奴忽然被她这坚定的眼神逗笑,钟艾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她的眼睛不是带着赌气的倔强,就是带着迷雾般的茫然,很多时候还带着一些天真的傻气。
这表情他第一次见到,因而他故意朝窗外探了探头,玄色广袖穿过窗棂,想看清她的正脸。
“哎呀,原来真是钟馗上身了啊。”破奴一边探头一边笑起来。
钟艾看他贱兮兮的表情,忽然闪回年初刚回来的那天,还没等脑子细想,她的手已经因为惯性伸了出去。
虽然巴掌没扇到脸上,破奴和钟艾却都愣在了原地。
钟艾指尖还残留着挥掌带起的冷风,抬眼,满脸无辜震惊的看向破奴,破奴看了看眼前无辜的人,虚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一瞬间都有些怀疑刚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钟艾挪开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忽然。一人一鬼都笑了起来。
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出清越声响。
钟艾想起自己欲盖弥彰的样子和破奴呆愣愣的表情就止不住笑容,她感觉自己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就这么一边骂自己笑点低,一边笑着朝门外走。
客厅中。
水晶吊灯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杨连意和曲繁坐在一侧沙发上,杨连意大衣的铜纽扣硌着红木扶手。
孟君和孟祯真兄妹坐在他们对面,孟君裤子膝盖处的破洞露出泛白的皮肤。
吴阿姨带着几个保安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对讲机红灯在制服口袋边缘明明灭灭。
钟艾拿着黄纸和朱砂墨、毛笔推门而进的时候,便看到坐着的四个人都带着一种恐惧又委屈的表情,像是被黑帮绑架的人质。
吴阿姨等人看到钟艾进门,自觉朝门外走,老布鞋在地毯边缘蹭出细碎绒毛,钟艾叫住和自己擦肩的吴阿姨嘱咐:“帮我把封医生叫来,记得让他带上镇静剂。”她指尖无意识抠着檀木托盘边缘的雕花,现在的场面必须做一些准备,杨连意夫妇的状态她可不敢打保票。
吴阿姨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雕花木门合拢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屋子里只剩下五人一鬼,杨连意和曲繁看向钟艾,他们在一时的激动之后已经冷静了下来,忽然生出一些愧疚感,想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因而只是歉疚的盯着她。
钟艾对他们露出个安抚的笑,青瓷茶壶在掌心留下温热红痕,她把桌上已经冷了的茶倒掉,重新给眼前四个人各倒了一杯,水柱撞击杯壁的声音格外清亮,随即坐在了中间的沙发上,手上捧着茶。
“表哥表嫂,那个……钟小姐说,想知道妹妹的八字。”孟祯真看没人说话,率先说道,但她明显还是害怕,美甲上的碎钻在杯壁划出刺响,语气怯生生的。
钟艾乐得有人帮忙,她干脆把黄纸铺好,镇纸压住卷边的纸角,提起毛笔,狼毫在朱砂墨里蘸出饱满的弧光,期待的看向杨连意和曲繁。
杨连意和曲繁听到妹妹这两个字,心中的痛意又蔓延了上来,交握的双手突然攥紧到指节发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这次是曲繁率先回复了钟艾:“钟小姐,妹妹……”说出这两个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锁骨处的青筋在苍白皮肤下起伏:“八字是,庚子、甲申、乙未……”
朱砂墨在宣纸上晕开血色涟漪,钟艾点点头,记下了八字,迅速开始在黄纸上演算。
破奴站在她身旁,看到她越来越熟练的推演,虚化的指尖拂过她凌乱的发尾,眼里都是欣赏,千年来,钟家的家主们在五行推演术法上,从未让他操过心,但偏偏是这么个顽徒,给了他最深的成就感。
破奴边看边摇头,暗笑自己也逃不过这套俗世的法则,越是让他费心的越让他容易满足。
茶汤在青瓷盏里悄然冷却,沙发上的几个人见状,一时不知道钟艾要做什么,因而都聚精会神看着她手中快速书写的毛笔,孟君战术腕表的夜光指针划过半圈。
半晌,钟艾抬起头来:“杨梦曲今年是凶运啊,流年大运枭神冲克食神,老话说,食神逢枭,不贫则夭,就是这个命格。”
直白又突然的一句话砸向四人,让他们都同时恍惚了一下,他们努力理解着这段陌生的话,孟君率先问道:“您的意思是,妹妹今年的事……是因为她今年的这个什么石什么什么命格吗?”他语气很轻,和刚刚在会客厅质问钟艾的样子判若两人。
杨连意和曲繁在这句话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杨连意撞翻茶几上的果盘猛地起身:“你你你,钟小姐,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都怪孩子吗?孩子才六岁!”最后这句他猛地提高声音,玻璃杯盏在声浪中震颤,吓得孟君和孟祯真都差点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