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喧闹的人群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秦风负手而出,脚步不疾不徐,踏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回响。
他并未立刻看向那些跪地求饶的王家人,而是目光平淡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暗藏鬼胎。
最后,他的视线才缓缓落在台阶下,那几十个瘫跪在地的身影上。
这些往日里锦衣玉食、眼高于顶的王家人,此刻如同被拔了毛的凤凰,狼狈不堪。
绳索捆缚着他们的手腕,华贵的丝绸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发髻散乱,脸上涕泪横流。
一见到秦风,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催命阎罗,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饶命啊!”
“殿下,草民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离得最近的一个中年胖子,正是人群里有人认出的王家二老爷,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老爷的派头。
他膝行着往前蹭,肥胖的身躯在地上蠕动。
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撕裂。
“殿下明鉴!我……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平日里斗鸡走狗,王宗源那些谋逆大事,我是一概不知,半点不敢沾染啊!殿下!”
“是啊,殿下!”
旁边一个穿着宝蓝色绸衫,头顶歪着员外帽的男人也跟着嚎啕。
“我是王家管事之一不假,可我就是个下人,主家吩咐什么,我办什么,哪敢有二心?”
“王宗源做的事,我事先毫不知情,殿下,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更是哭得惊天动地,一边磕头一边喊。
“殿下开恩,我儿只是娶了王家的女儿,早就分家另过了!”
“也就逢年过节才走动一下,王家犯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啊。”
“求殿下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喊冤声、求饶声、磕头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府衙门前。
他们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撇清与王宗源的关系,声音凄厉,听者无不动容。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啧啧,看看王二老爷这怂样,以前见了他,咱们都得绕着走。”
“活该!谁让他们跟着王宗源作威作福!”
“不过……听着也怪可怜的,有些好像确实没参与?”
“哼,谁知道呢,一窝蛇鼠!”
角落里,那几个先前煽风点火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闪烁。
徐一刀面沉如水,站在秦风身后,纹丝不动。
只是那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显然对这些人的哭嚎也有些不耐。
秦风静静地看着下方这出闹剧。
看着这些人的丑态百出,听着他们的声嘶力竭。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怜悯,也无愤怒。
仿佛在看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蝼蚁在垂死挣扎。
直到那些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抽泣和喘息。
秦风才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冤枉?”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躁动的百姓和哭喊的王家人,连同那些窃窃私语的角落,都骤然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秦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你们王家谋逆。”
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砸在每个王家人的心头。
“证据确凿。”
又是四个字,断绝了所有狡辩的可能。
“你们今日跪在这里。”
秦风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惨无人色的脸,“是以为本王是来听你们喊冤的吗?”
他缓步走下台阶,青色官靴踩在石板上,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停在那些瘫软的身影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封皮陈旧,正是王家族谱。
“哗啦。”
他随手翻开一页,目光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上,然后定格。
“王庆丰。”
那个先前自称“混吃等死”的中年胖子身体猛地一颤,几乎缩成一团。
秦风并未看他,只是点着册子上的字句:“上面记着,王家在扬州府的盐铁生意,每年流水近百万两,主事者,是你王庆丰。
你不是说你只知斗鸡走狗吗?
这百万两银子的账目,也是鸡叼来的,狗刨出来的?”
王庆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肥肉堆积的脸上冷汗涔涔。
旁边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嚯!百万两!难怪王二老爷的斗鸡都镶金边!”
秦风像是没听见,手指下滑,又点中一个名字:“还有,王家私下贩卖铁器给北边的蛮子,也是你经手联系的吧?”
“获利几何,账本上倒是没写清楚,不过,本王查抄你家库房时,倒是发现了不少北地铁券存根。”
王庆丰彻底瘫了下去,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秦风翻过一页,目光落在那个哭嚎不止的老妇人身上。
“王李氏。”
老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你口口声声说早已分家另过,与王家不相往来?”
秦风语气平淡,“可族谱上记着,三年前,你儿子得了个肥差,是王宗源亲自举荐。”
“去年,你家铺子周转不灵,是王家账房拨了五千两银子。”
“前些日子,王宗源密会朝中废太子旧部,地点就在你家城郊别院的暗室里。”
“这些,也都是逢年过节走动一下?”
老妇人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再不敢抬起。
如果是别的事儿,他还有条活路,可他勾结前朝废太子旧部。
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死罪。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亲家,竟也牵扯如此之深。
秦风“啪”地一声合上族谱,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头发颤。
“你们,都是王家人。”
“或者,是靠着王家这棵大树乘凉的人。”
“王家谋逆,按律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你们享受了王家权势带来的富贵荣华,鱼肉乡里,作威作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跪着的人,“现在,王家倒了,你们自然也要承担这滔天大罪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