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烟宋掌事。”怡琳微微一笑,道,“宋掌事是殿下最尊重的女子之一,连王妃都信赖有加。”
“哦。”怜杉轻轻低了头。她向来总是拿自己和怜敷比,却总是忘了宋岚烟。天下有哪个女子敢随随便便和宋岚烟比较呢?——她可曾经是王妃的第一人选。
如今圣上着张秋梧亲自负责此事,大概已是大事将定的征兆,此时只要宋岚烟轻轻点头,也许旁人也就没了机会。
怡琳笑问:“好妹妹你在想什么?”
怜杉悲春伤秋:“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此山更比那山高。天地之间,只有我像个蜉蝣一样渺小,谁也看不见我。”
怡琳推了推她:“怎么这样说呢?满京城,也没有几个人敢和孟府的小姐比呀。你又是个中翘楚,怎么这样自轻呢?”
怜杉嘟着嘴:“孟府是大,可王府更高,天家更广阔,没有神仙,谁能送我入青云呢。”
怡琳摇着扇子,不当回事:“这事不算难呀。你们和张家,本就是姻亲,请张大人多说几句好话就是了嘛。”
怜杉道:“咱们殿下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愿意,谁能捆着他?如今他对我,一点情分也没有。你瞧这几天他对我,正眼都不看一下。”
怡琳在扇子底下低低笑了:“好妹妹,你都住进王府来了,难道殿下和王妃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只好好表现便是了,我就不信殿下的眼睛是石头做的,瞧不见你这样的雍容之花。”
怡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她不懂这桩婚姻里的利益牵扯。怜杉身后,只有一个满腹迂腐的中书郎父亲,和一个空壳子侯爵的堂哥孟兴。这样的背景,已经不能为昭王助力什么,若不能得到昭王的另眼以看,再漂亮也无济于事。
若是宋岚烟那样的人加入这场比赛,怜杉更是要输得没了脸面。她唯一的筹码,只是因为她真的倾慕昭王,她真心喜欢昭王。
昭王不出门时,午膳也是陪着王妃吃。怜杉是客,但王妃说一家人不讲究太多礼仪,也就陪着吃。王妃定食都是些清淡之物,满桌子菜肴布上来又撤下去,动也没动,她只笑道:“天天的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究竟也没多少爱吃的。这几日吃的这些清粥小菜倒还合胃口。”
嘉世也陪着笑:“难得见你高兴起来。你爱吃,以后我叫他们做更素净些,我也陪你吃。”
王妃笑道:“妾高兴,也是多亏了怜杉妹妹在这里陪着。我姐妹两个说说话,心里舒坦了很多。”
嘉世看了怜杉一眼,淡淡致谢:“怜杉辛苦了。”
怜杉急忙站起来:“哪里!我不过是尽些微末之光,不足挂齿。”
王妃一笑:“怜杉妹妹什么都懂,琴棋书画自不必说,连经济仕途也很有想法,妾在怜杉这里,才知自己浅陋。说来,妾没有姐妹,怜杉就和我亲妹妹似的。”
嘉世在喝一杯杏仁茶:“你既喜欢,我和老太太说,叫怜杉多住些日子。”
“哈。”王妃笑得更开怀,“我倒是希望怜杉长久地和妾住在一起呢。”说着,又拿眼睛去看怜杉,怜杉脸儿羞得通红,捏着帕子一声不敢言语。
嘉世自然也看出来——若真看不出来,那他几乎也可算是个傻子。他对王妃说:“我待怜杉和你是一样的心思,拿她作亲妹妹看待。说到这里,你闲了时进宫去看母后,也多提一提怜杉和怜栩的婚事,叫母后好好选一选才好。”
怜杉听了,脸色如秋后海棠一般紫了又红。
昭王走后,王妃见怜杉脸色不好,劝解道:“好妹妹,我岂能不知道你的心思?——要知道,我多希望你能入府来同我作伴,咱们姐妹亲热,总也好过花落旁人。你也别尽往心里去,殿下他只是怕耽误你。”
怜杉一听这话,眼泪瞬时就落:“王妃姐姐,我也不是个不知羞的人。殿下这样说,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我再存那份心思,真可算是厚脸皮了。”
王妃清冷一笑,好似自嘲:“这你便忍不下来,未来有比这更难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呢?”
怜杉听了,虽不知王妃何意,可却听出了一丝鼓励。见四下无人,怜杉跪倒在地,口齿微颤:“王妃姐姐,我的心思瞒不过你去,我也就不再瞒了。我心悦殿下多年,耽误至今不曾婚配。我知道我资质粗糙,不得殿下与王妃青睐,可就算从今后做个侍妾侍奉姐姐,我也是愿意的。”
王妃急忙拉着怜杉:“妹妹天之骄女,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做什么?你快起来。”
怜杉道:“姐姐,今日我若灰心从王府去了,此后我也只有去剪了头发做姑子的份了。我今日这样不知廉耻地求姐姐,足也可见我的诚心。姐姐若帮了我,以后便是我亲亲的姐姐了。”
怜杉哭得痛心,也几乎就是把自尊踩在地上来求王妃。王妃到底是个心软的人,拉着怜杉道:“妹妹起来吧。我明日就进宫去问问母后的意见,定然是替你说好话。妹妹快别哭了,叫人看见像什么?还不去整理了妆容头发。”
怜杉一去,蔡妈妈就上来:“您真要替她去皇后那里说话?”
王妃叹一口气:“总归殿下心里没别人,眼里也没别人。怜杉来,也好过其他女人分宠吧。孟家生下的孩子,总比其他姓氏的亲热些。”
蔡妈妈也叹一口气:“我养了昭王这么大,其实从来看不透他的心。但以我之见,他对怜杉小姐,真不存半分怜爱之心。”
王妃呆呆地,口吻带着五分冷笑:“我倒是想把云家那丫头说给他,可他也不高兴,怕皇家的规矩拘坏了他的小山猫。说来也奇了,他不见她,口里也不念她,可我就是看出他对她有情。”
“这大概是您孕中多思了。”蔡妈妈宽慰王妃。
王妃摇头:“情最能乱人心。所以谁让他难受,谁就是他心里的人。你不见这次云丫头被误伤,他豹子似的烦躁了好几日。”
“那是殿下为孩子伤心。”蔡妈妈的声音很小。
“呵。”王妃道,“为孩子伤心也是真的,为云儿伤心也是真的。嗐,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昭王选妃,也关系着我今后的路数,我岂能不上心?蔡妈妈,明儿你陪我入宫去。你是母后身边的老人儿,你说话应该有分量。”
蔡妈妈道:“好孩子,我是来伺候你和昭王的,自然一腔心思都在你和昭王身上。尤其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心里最是疼爱你。我老啦,说话不利索,入宫去惹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