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和我结婚了?”
床上的女人随手盖上被子,遮住刚刚被男人肆意妄为之下制造出的痕迹。
杜隽穿上裤子,扣腰带的手顿下。他背对着床上的人,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她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杜隽摸不清。
但是现在他不想结了。
“一旦我的身世被拆穿,你如何自处?”他问。
“身世这个东西,我最不在意了。”上江理美的身世还一塌糊涂呢,她才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只有杜隽点头或是摇头。
他继续扣腰带,一个枕头砸向他。
“王八蛋!滚!”上江理美怒了。
杜隽滚了。
上江理美气到抓头发。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她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她立刻被人捧住脸。杜隽深吻,疯狂地掠夺她口中的空气。
上江理美推他推不动,喘息之间匀出一口气骂他:“杜晚成你个混蛋!”
“我们结婚!”杜隽捏着上江理美的脸,“我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就结婚。”
上江理美抬头看他,很久没有涌过泪水的眼睛起了水雾。
“通常这么说话的,没有好下场。”上江理美鼻尖酸酸的,还要梗着脖子不让自己落下风,“以后不准这么说!”
“好。”杜隽答应得痛快,又浅浅吻了一下她的鼻梁,潇洒离去。
上江理美在门口站了好久,突然回到屋子里打开一直被闲置的房间。
她不信神明,这时候却供着一尊金色佛像。整理好衣服和妆容,跪在地上双手合并祈祷,祈祷她的未婚夫平安归来。
光鲜亮丽的沪城之中有一股不详的气息涌动,沪城的阴暗处刮起一股老旧的复辟之风。
杜隽接到举报,今天下午有一群人在一个名义为慈善宴会的活动中出现,明着是为慈善助力,实则暗地筹款交易。
杜隽带军包围城西的一家饭店,吩咐下去,只准进不准出。
杜隽走进饭店,饭店里还算热闹,足够一场宴会的规模。见到覃军制服大量涌入,所有的参宴人员渐渐噤了声。
杜隽双手叉腰,腰带上的枪冰冷,一如他鹰一样的眼睛。
南边的动作越来越多,各地对军阀势力越来越不满,各种党派、组织层出不穷。他们都在盯着沪城,杜隽不敢放松。
“晚成哥哥。”
杜隽寻声望去,锦徽和庄太太正站在不远处,慌张地看覃军包围他们。
“这是怎么了?”锦徽很少见覃军在沪城如此大张旗鼓,她有些担心。
杜隽暗道一声不好,走过去问她:“你怎么在这?”
三天前,庄太太做东请太太们喝下午茶,锦徽去参加了。席间马太太提起一项关爱福利院婴幼儿的慈善宴会,问问大家有没有想去的。
如今的马太太已经是上南会的一员,她健谈周到,很快就在上南会做了一个小组长,颇有几分号召力。
这个慈善宴会不需要到到场的人捐献钱财,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发挥影响力让各界关注福利院的弃婴状况。
马太太特意问了庄太太。庄太太初到沪城肯定是帮自己的丈夫,努力做一个好的贤内助。可是庄太太并不想与陌生人出席宴会,她看向锦徽。
锦徽在听马太太对自己的邀请,对上庄太太的拜托自己的目光,虽然自己也不想去,但还是应下了。
宴会才到一半,庄太太要去洗手间,锦徽陪她过去,出来时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先不说这些。”杜隽去拉锦徽,“你先跟我走。”
“杜少帅是在假公济私?”
锦徽被扯得走了两步,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只是一秒钟,说话的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好久不见的熟人。
早就听说易艋成为警察厅的保安警察队顾问,但是迟迟没上任,所以在沪城看不到他的身影。锦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易艋,还是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见到了易艋与杜隽的针锋相对。
杜隽挡在锦徽的身前,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什么是假公济私啊易顾问。”
锦徽探出头,易艋看了她一眼还对她笑了笑,恢复严肃的面对杜隽:“有人举报这里聚众搞复辟,杜少帅身后的人是聚众成员之一,理应带回去盘问调查。”
锦徽听得心里一惊,面色顿时就变了。
马太太从楼上下来时听到这句话,连忙走过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只是为了慈善举办的聚会呀,哪里是搞那什么复辟呀。”
易艋对马太太说:“是真是假都需要审问才行。”
“那你就带回去审。”杜隽点燃了指间的烟,“但是徽儿得留下。”
易艋丝毫不留情面:“这里面谁都可以被杜少帅动用关系带走,唯独易太太不行。”
因为锦徽姓爱新觉罗。
“易艋,别耽误本少帅做事!”
杜隽要强制带锦徽走,易艋身后的警察动了枪支。再这样下去,本来的审问现场可能变成斗殴现场,恐怕会两败俱伤。
锦徽拉住杜隽的衣袖,她向他摇头:“我没做过这种事,不怕审问。”
“徽儿。”杜隽不让锦徽说话。
锦徽知道,自己这次被审问可能会有去难回。有人举报这里有复辟活动肯定不会空穴来风,不管是真有事还是有人谎报,锦徽因为自己的姓氏必定脱不了关系。
若真有事,她可能会成为替罪羊。
若假有事,按照如今的情况,她也会被扣上这顶帽子,假的变成真的。
举报人或许是冲着马太太身后的上南会来的,也可能是冲她来的。杜隽可以强行带走她,不过这样就会给自己安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也会让杜隽的地位更加尴尬。
锦徽不想这样,她欣然接受这样的情况。只是可惜,她来之前没来得及对易舷说,不知道易舷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对自己生气,怪自己这么毫不抵抗地和易艋走了。
军、警联合审问,锦徽被第一个带进小房间审问。
她如实回答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没有人能在锦徽的回答中找到一丝错误的痕迹。
杜隽和易艋都在旁听,杜隽说:“既然无误,放人吧。”
易艋没同意:“请易太太稍等片刻,我们会有二轮审问。”
杜隽拍了桌子:“少拿审问犯人那一套。”
易艋说:“这是警察厅办案的流程。”
“狗屁流程!”杜隽起身要带锦徽走。
易艋说:“杜少帅为何如此紧张?”
为什么紧张?
杜隽不怕锦徽做出复辟的事,但是他怕锦徽被人利用。他接到的命令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旦锦徽被人利用牵连其中,不管锦徽知不知道,她都会很危险。
“易顾问为何一定要先审问我?”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锦徽忽然开口。
易艋很配合她的提问,回答说:“因为易太太的身份特殊。”
“是我身份特殊,还是你们想在我先生到来之前审问完我?还是说,要在我先生到来之前让我承认?”
锦徽没有因为年岁和阅历的增长失去她的坦诚和单纯。她顶着一张天真的脸问易艋时,比火烧还让易艋难安。这就是易艋一直不敢与锦徽对话的原因,她太过真诚,显得他虚伪黑暗,不够磊落。
“易顾问接到的举报与杜少帅接到的举报一样吗?”锦徽又问。
杜隽反应过来看向易艋说:“我接到的举报是这里有人搞活动。你呢?”
易艋没有回答紧紧盯着锦徽。
杜隽说:“你接到的举报莫不是徽儿是主谋?”
易艋看向杜隽,身子往后一倚绷紧的神态渐渐放松:“和杜少帅接到的举报一样。”
“既然一样,徽儿清白,你可放她回去。”杜隽的语气平稳,给到易艋的却是十足的压迫。
易艋并不退让:“军、警联合审问的规矩你不是不懂。统一抓、统一审、统一放。我才刚刚上任,不能开这个后门。”
杜隽提醒他:“你可想好了。这位是沪中机械厂的老板,易会长的太太,在沪城是有头有脸的主,你看你敢不敢留她在这里过夜。”
杜隽话音刚落,有人进来传话,易会长来接易太太回家。
杜隽也不着急了,拉了个椅子坐在锦徽旁边,等易艋说话。传话的人刚走,有一个人进来,说是财务部的庄顾问来接庄太太。
今日宴会上有几位是马太太请来的贵客,她们都是家中女眷,在沪城颇有声望。她们的家人也会陆续到此,沪城商界若是联手,别说是军、警联合,就算是南边的人也得乖乖放她们回去,事后还要登门致歉。
杜隽又问易艋,阴阳怪气地笑道:“易顾问,要不要来第二轮了?”
易艋顿了一下,笑了笑:“不来了。我人微,惹不起诸方神佛。”
杜隽敛去笑意,带锦徽走。
易艋忽然叫住杜隽:“杜少帅。你可要帮我好好对胡厅长解释,我今日为什么放她们先行离开。”
锦徽看向易艋,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她没有多留就被杜隽带了出去。
聚会的饭店在城西的郊区。
此时饭店外面,有覃军,有警察,有闻风前来的记者,也有过来等待放人的家属。
易舷抽完一根烟后,庄天贺到场了。
与稳重的易舷相比,庄天贺有明显的慌乱,拉住一个出来传话的警察就问里面的情况如何?庄太太怎么样?他要见这次的负责人。
话是给庄天贺带去了,仍然不见庄太太的身影。
庄天贺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易舷。他看不清易舷脸上的情绪,但他散发出来的寒意却让人生畏。
又有人出来,是覃军的人。
庄天贺拦住他又问了一遍里面的情况。他不仅是庄太太的丈夫,他也是财务部的顾问,今天慈善聚会的情况他需要了解。
大门打开,先出来的是庄太太。
她的表情不太好,明显是吓到了。她的身体虚弱,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身子。
包围圈内,禁止入内。
十几步的距离,庄太太走了很久。脚底有石块,她没看见,一时被绊住了脚,眼看要摔下去,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
手掌有力,手背的青筋血管清晰可见,无名指上的绿宝石戒指清亮耀眼。
庄太太抬头,易舷已经松开了手。
“谢谢。”她说。
易舷没有说话,走到距离她稍远的地方。
庄天贺说完话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庄太太:“才音,怎么样?”
庄太太只感小腹痛,微微摇头。
“可能需要你等我一下。”庄天贺还有公务。
庄太太嗯了一声,庄天贺扶她向汽车方向走。
大门又开了。
易舷抬步走过去,有人拦他,他瞪了一眼,对方只得让路。
锦徽在想易艋那话的意思,巨大的黑影罩在她的身上。
“允谋。”锦徽抬头,本想对他笑笑证明自己没事,可是她却看到了易舷眸子里的波动。
他很担心自己。
“没事的。”锦徽还在安慰他。
易舷还是没有放松下来,锦徽双手去摸他的两条眉毛,安抚他。
“今天没打雷,不要怕嘛。”
锦徽的指尖冰凉。她其实是怕的,但她不能表现出自己害怕。就算是装,也要在所有人眼中装出坚强。
易舷回握住她的手,锦徽腿软,易舷要抱她走,锦徽吓得去拍他的手。
“别人看着呢。”锦徽还是不好意思被易舷在大庭广众下抱着。
易舷不让她为难,拉着她的手离开。
“庄太太。”锦徽看见庄太太站在车门口,主动走过去问她,“你怎么样?”
庄太太摇头。
锦徽摸了摸庄太太的手,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指凉还是她的手指更凉。
庄太太也经过了审问,但她一直闭口不言,只强调找她的律师,其他一律不作回应。事实上,庄太太的律师的确很快就到了,不然她也不会是第一个走出这里的人。
“近些日子别出门了。”锦徽对庄太太说。
“嗯。”庄太太回应锦徽。
易舷拉锦徽走,锦徽跟上他,回头还对庄太太说:“事情过了,我去找你。”
庄太太向她点头。
锦徽被易舷带到他的黑色汽车前说:“我们不回家。”
易舷现在只想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他会处理。
锦徽忽然向易舷身上一倒,易舷吓得立刻接住她,另一只手直接摸向她的胸口处。
“难受了?”他问,“还有哪里?”
锦徽不是难受,是相当难受了。
易舷的手掌很大,摸向她胸口时肯定能摸到别处。锦徽心跳剧烈,已经不好对易舷解释了。
“允谋,我是装病,我们去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