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秦霹雳的安葬之处引发了一些讨论。秦霹雳是孤儿出身找不到宗族,杜横秋提议将秦霹雳与其他死去的将士一样安排在一处墓地,这是覃军的英雄冢。
王新筠是不从的,她不管别人,她是想自己百年之后与秦霹雳合葬的,才不要所谓的什么破英雄的名号。那是她的丈夫,是她自己的英雄。
秦煜说,他是在外公的族谱上,干脆将秦霹雳葬到弘城去。王新筠同意,不过她更想在王家祖坟旁边开辟一块新地,将自己的丈夫葬到那去。
秦霹雳找不到宗族,他就做他老秦家的祖宗。
秦霹雳的葬礼办了三天,锦徽和易舷在秦霹雳头七后返回沪城。
秦煜不再回沪了,前线的战场还没结束,他有更重要的事做。钟明雁在她父亲的操作下被民报停职,她正好无事留在覃城照顾王新筠。
回到沪城的锦徽大病了一场。
三日过去迟迟不见好转,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人躺在床上陷在里面,盖上被子几乎看不到身躯。
医生联合问诊没有看出实质病症,只是说锦徽伤心过度思虑太重,调养身子才是最关键的治疗方案。
锦徽睡觉不安稳,半夜时常惊醒。她偶尔还会心痛难忍,时常捂着心口的位置,愁眉苦脸。
有一天晚上沪城惊雷暴雨,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安抚怕雷的易舷,可是她的床边没有易舷的身影。她慌了,艰难地从床上下来边喊他的名字边去找他。
正在客厅与德国医生通电话的易舷看到楼梯上的身影,扔掉电话筒飞快跑到楼上接着摇摇欲坠的锦徽,轻抚她的脊背不住的说“我在呢”。
锦徽用尽力气埋怨他,问他为什么不在卧房,她很担心他知不知道。
易舷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徽儿。”
锦徽抓紧易舷的衬衣趴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憋了半个月的悲痛在那一晚终于发泄出来。
叶枝说,锦徽到覃城督军府生活的前几天也是现在的情况,那时候什么医生都瞧不出病症,最后是秦霹雳请了个驱神的道士做了好几天的法事才好起来的。
建议是愚昧的,杭瑾作为最信现代医术的医生自然不赞成这种东西。
易舷打算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也未尝不可。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锦徽唤他:“允谋,我想吃海鲜粥。”
能吃东西就好,能吃东西就好。
厨娘将自己所有的厨艺都放在一碗海鲜粥里,只是希望锦徽能吃点东西。她已经四五天没有吃东西了,全凭葡萄糖点滴吊着,维系生命。
“粥很好吃。”锦徽对喂她吃粥的易舷说。
可是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易舷不逼她,恢复身体要循序渐进,他们一起慢慢来。
接着易舷每天都会问锦徽想吃什么,他都会给她准备。
锦徽有一点非常好,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向来不含糊,她都能准确说出来。包括食物,每天都会回答易舷,她想吃这个想吃那个,即便每次都只能吃几口,还会出现恶心干呕的情况,锦徽还是会坚持吃自己想吃的东西。
大哥说过,只要能吃东西就能活着,她得活着,她还没见到二哥回来呢。
几天后,锦徽能自己吃东西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床,易舷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按摩双腿。他还逗她,这是他跟杭瑾学的按摩手法,锦徽再不好起来就要和易舸一样坐轮椅了。
锦徽会被易舷逗笑,但是笑不会到心底。
外面起了阴风,风进来吹动了锦徽散落的长发。狂风带着阴云,像是近乎哀鸣的嚎叫。
易舷关上窗拉上窗帘,屋子里瞬间只剩微黄的灯光。
台灯不够亮,易舷去按房顶水晶灯的开关,锦徽叫住他。
“允谋,别开灯。”
易舷的手已经摸到开关,他没有按下,听锦徽的话回到床上。
微凉的灯光在锦徽的眼眸中如微弱的火焰,随着她眼里的湿润波动。
“允谋,抱抱我好吗?”锦徽的声音在发颤。
易舷抱上她,锦徽觉得不舒服,双手环上易舷的脖子,找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
两人贴的很近,呼吸交织着呼吸,易舷只觉锦徽浑身冰冷,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外面闪电来袭,接着是一声巨大的雷声。
锦徽问他:“你怕吗?”
“不怕。”易舷从来都不怕打雷。
“我也不怕。”锦徽的身子稍稍向后,她双臂搭在易舷的脖颈两侧,她只看他的眼睛。
闪亮亮的,真好看。
易舷想问她抱够了没有,他想放她躺下好好休息。嘴唇刚启,锦徽的唇忽地覆盖上来,带着她冰冷的凉意和发颤的抖动,笨拙地去亲吻他。
易舷愣了一下,紧接着锦徽的力气越来越大,她想把他推倒,可是现在的她没有力气,她推不动他。易舷立刻意识到锦徽要做什么,他推开锦徽。锦徽没有力气,险些坐不稳,是易舷禁锢她的身子将她拉回来。
“这不是一个发泄苦闷的好方法。”易舷拨开锦徽眼前的头发,他的呼吸比锦徽的还要重,但他清楚这不是时候。
锦徽张嘴,她想说什么,可是她说不出。
易舷引导她:“我是你丈夫,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
锦徽浑身战栗,她忍不住靠近易舷去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惊雷再次炸响,瓢泼的大雨击打窗户。唯一的一片红色玻璃上满是水痕,雨水滑落汇集成水滴从窗沿滴落到一楼的土地上。
“易舷,我们做那件事好不好?”
轰得一声,易舷脑子的声音掩盖了外面的雷声。
锦徽在落泪,她全然不知,双手继续环着他的脖颈,似在恳求:“我想不到把你留在我身边的方式了。”
锦徽怕了,又是一个失去,又是一个不告而别,锦徽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她喜欢易舷,很喜欢很喜欢,她不能失去他,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彻底拥有他的方式了。
易舷猛地按住锦徽的腰肢,欺身下去。
她瘦了很多,身子轻飘飘的一推就倒。他抱着她,看她的眸子被水雾覆盖,看她的唇齿微张露出难过又无助的神情,手忍不住隔着她睡裙摩挲她的腰窝。
锦徽的浑身发抖,不是冷的。她低头,胡乱之间摸到了易舷的脸,他的耳朵,他长长了不少的头发。
睡裙的领子被扯得宽大,易舷低头吻住了她的锁骨,一点一点,从左边到右边,冰冷的身体留下了他的炙热。
她要融化了。
“徽儿。”
“嗯。”
“爱新觉罗锦徽。”
“嗯。”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易舷哑着嗓子,目光流转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之间。
锦徽没有回答他,她仰起头,亲了他的嘴角。她只想亲他,将他所有的热度都抢过来。她努力的贴向他,是她想要他。
易舷被她的“手段”惹了一身的燥热。
他的身子一沉,柔软的曲线贴合他紧绷的肌肉,他含糊道:“没有机会了,暖暖……”
外面大雨倾盆。
易舷的亲吻如暴风雨击打在锦徽的肌肤上。
他的猛烈,他的狂热,他的毫不犹豫让锦徽在浓烈的情感中不断下沉。他是个好丈夫,他会留出气口让他的妻子可以大口的呼吸。
锦徽在喘息和窒息之间反复被折磨,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手足无措间选择依托自己的本能,她握住了易舷摩挲他腰间的拇指。
紧接着,这只手被他举过了她自己的头顶。一只手被举起,另一只手也被举起,易舷宽大的手掌牢牢禁锢着她的两个腕。然后,他的吻加深,咬了几下她的唇。
“暖暖,别紧张……”
锦徽在学习适应他的亲密。
她跟着听易舷的指挥渐渐放松僵硬的身体,睡裙被他推上去,他戴着婚戒的手从她的下巴一路向下,在她冰凉的身体上划出留一道燃烧的长线至尽头深处。
缺氧的锦徽快要溺过去了。
身体的灵魂疯狂叫嚣,可这时易舷停下来了。
易舷撑着床,低头见到他心心念念很久的玉体,他看到她缓缓睁开眼睛,听她唤自己:“易允谋……”
易舷的一只手还扣着她的手腕,单手去解自己的睡衣扣子,居高临下地问她:“我是谁?”
“易舷……”
“易舷是你的谁?”
“我的丈夫……”
易舷燥得不比锦徽好受,他没有耐心一颗颗解开扣子,直接单手从下而上脱掉那碍事的东西,直接俯身又吻了上去。
易舷对她说:“别怕……别怕……”
刺骨的痛抵消了灵魂的喧嚣,锦徽眼角湿润,灵魂出窍。
“暖暖,别怕……”
锦徽的耳边是易舷的低语,让她想起他们约会时看过的一场魔术,魔术师念着咒语就可以把观众带入新的魔法世界。
锦徽现在就在新的世界里。她喜欢这个世界,在这里她只有易舷一个牵绊,她拥有了不会离开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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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徽足足病了七天才有所好转。
她开始处理沪中机械厂的工作,白天会在家里听叶枝说机械厂的事,晚上会与王新筠通一个小时的电话。
秦煜上了战场,秦霹雳的兵还是得由他来带。
锦徽问王新筠要不要过来沪城住,王新筠不愿意,她要守她和秦霹雳的家,这样秦煜还有家可以回。
沪中机械厂的二号厂房重新修建,李彦出院后一直忙着修理因为厂房坍塌被砸坏的机器,有两个彻底废掉,李彦做主直接卖掉废铁,换了点钱用于买最好的修理零件。
机械厂之前发展的步子迈得有点大,这会更要勒紧裤腰带的能省则省。
锦徽在发通银行做了贷款,有钟明豪在,她拿到了最低的利息。
听说钟明豪因为这事和钟肃声吵了几架,钟明豪是想将功折罪要自己的父亲免除利息给机械厂贷款,再加上是锦徽这方面的关系才及时救出姐姐,他们家欠了锦徽大人情,怎么还能算利息。
但是银行有银行规矩,商场有商场的规矩。钟肃声已经尽力而为,剩下的人情债钟肃声会归还给锦徽。
一开始锦徽让钟明豪算了,能拿到比宏鑫公司还低的利息贷款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钟肃声的人情债是给锦徽免费送了一个沪城最好的施工队伍来修建厂房,锦徽立刻表示这份人情她要了。
她现在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儿上,这等好事她怎么会拒绝。
上江理美回国了。
杜隽在得知覃军和黎军大战的消息时,吵着嚷着要回来,好转的身体又出现问题。好不容易抢救回来,又知道了秦霹雳去世的消息,整个人蔫了好几日。
上江理美对锦徽的悲痛表示遗憾,杜隽没有办法回来,上江理美代替他到弘城祭奠秦霹雳,顺便回到沪城来看看锦徽。
锦徽现在不用安慰,纵然心中悲痛,日子也得照常过下去才是。她现在唯一的难处是机械厂,将困难对上江理美说了。
上江理美抱怨锦徽遇到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与她说,锦徽只告诉她,她将杜隽照顾好比十个沪中机械厂都重要。
上江理美在日本商会有点人脉,出去打听了一圈告诉锦徽,新开业的三江机械厂现在接的订单都是前线黎军的,黎军现在势如破竹,正需要大量的枪支弹药。
锦徽已经猜到了,前天她听易舷说了一嘴,四号码头已经在接三江机械厂的订单运输了。
以前易舷会因为秦霹雳拒绝所有的黎军物资运输,专为覃军提供航线。现在秦霹雳去世,易舷与覃军的合作也就不那么纯粹了。祁南曾经怀疑过易舷是覃军背后的大钱仓,现在来看易舷选择的只是秦霹雳,与覃军无关。
况且,锦徽在整理秦霹雳遗物的时候才知道,早在四号码头开通前,秦霹雳就与易舷签署了协议。凡是四号码头的运输利润,每年都要分出一成给到他。这是属于秦霹雳自己的灰色交易,一切顺利的话这是秦霹雳的军费,若是不顺利就是给妻子和儿子的遗产。
锦徽也是才知道,原来姨父早就预见了覃军内部的分崩离析,他为自己和家庭都做好了打算。他的姨父才不是莽夫,他心可细了。
事后易舷算了一笔账,这几年的一成收益已经足够让王新筠继续养尊处优。锦徽问他要不要告诉给姨母,让姨母心里有数。易舷没同意,他已经将这笔收益告诉给了秦煜,而且他没有打算停下这份合作。
没有秦霹雳,他不会成功开通这条航线。没有秦霹雳,他也会保秦煜拿下覃军最高指挥权。
十月下旬,前线传来战报。
覃军败了。这是意料之中。
十一月初,黎军控制沪城,沪城换主。
出乎意料的是,来到沪城做新王的不是魏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