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总归有处烛火为他亮着
高靖逸守在殿外,听见里间有动静,想进去瞧瞧,却被人拦住。
“大皇子,皇后娘娘吩咐了,你只用守在殿外。”青黛行礼道。
“青黛姑姑,我听见里间有响动,可是父皇醒了,若斥责母后……”高靖逸有些担心,想要硬闯。
虽说外祖布局已久,可父皇亦不是无能之人,若稍有差池,母后便危险了。
“大皇子,皇后娘娘不愿你牵扯过深。”青黛挡住他的去路,厉声道:“大皇子先前便自作主张,导致娘娘不得不提前动手。”
“如今还有许多尾巴需要娘娘处理,大皇子莫要再添乱了。”
高靖逸停足,皱眉道:“我不过是……”
“眼下已过二更天,宋相召集东西二府的官员与政事堂议政,到时,宫里值守人员亦会轮守,韩家的人会撤走许多。”
“大皇子想想往后如何避开嫌疑,莫要在此时惊扰娘娘了。”青黛疾言令色。
高靖逸却不见恼色,青黛与曲霜是母后的陪嫁丫鬟,是外祖亲点进宫服侍母后的。
与一般奴婢不同,她俩是好人家的女儿,两人的父亲都是外祖麾下将士,因而,她俩之言,高靖逸不得不听。
说话间,便见司马太后与司马贵妃带着众妃嫔,浩浩荡荡走来。
“殿下且看看,娘娘为您善后需做多少事。”青黛沉声道。
“青黛姑姑,我不过是……”高靖逸有些愧疚。
他原意不是这般。
“殿下,这还不算什么,明日朝会,你面对的是百官,娘娘帮不了你。”青黛快走几步。
“太后娘娘金安,各位主子万安,官家正在休息。”
司马贵妃凛然道:“官家即便在休息,太后与诸位姐妹还不能入殿探病?”
“怎得?后宫便只有韩令妧一人不成?”
青黛却面色不变,只镇定回复:“奴婢不敢,只是恐扰官家养病。”
高靖逸亦上前,冷声道:“贵妃娘娘,若不是司马家的破事,父皇又怎会气病?”
“眼下,皇祖母与贵妃娘娘又来此惊扰父皇休息。司马家到底是何意图!”
“放肆!”司马太后怒声道:“司马家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
“官家尚未定司马家的罪,大皇子便这般急不可耐,到底是司马家有所图,还是韩家暗生变?”
高靖逸眉头紧皱,此时不宜与司马太后起纷争,不知母后那方如何。
司马太后亦是见过这般场面的,先帝去之前,皇子们亦守在宫里。
高承尧要不是受宠皇子,只当时,大顺与西夏一战,他竟只身上战场,以命相搏。
司马太后没有亲子,而高承尧母后亦去得早,母家亦不是名门显赫。
因而,她与先帝皆属意他。
如今,高靖逸不一样,他是正宫所出,嫡长子,又背靠韩家。
若此番官家……
往后大顺哪还有司马家的位置。
司马太后又气又急,偏偏高承尧病症来得突然,打得一众人措手不及。
“来人!”司马太后高声呼,身后竟来了一队侍卫。
高靖逸与青黛对视一眼。
恐怕不少人已反应过来了。
太后与宫妃若硬闯,他们亦无权力阻拦。
只是错过今夜,恐怕再无时机。
高靖逸有些心慌,他余光瞥向后殿,却见有人出来。
“太后娘娘金安,诸位贵人主子万安,太医说……”李瑾擦了擦汗,神色悲痛道:“官家恐怕……不行了。”
司马太后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太子之位未定,司马家如今又在风口浪尖。
贵妃扶住她,低声道:“姑母,眼下先去瞧瞧官家,二皇子他们都还未进宫,百官亦还在政事堂。”
“如今后殿只有皇后,殿外侍卫多是皇城司的人。”
司马太后抓住她的手,点头道:“还不快给哀家滚开!”
话音落,身后的侍卫上前护驾。
李瑾见状,忙说:“太后娘娘莫恼,皇后娘娘便是让奴前来请您入殿。”
高靖逸听这话,方才放心,轻挥手,让开路,道:“皇祖母,请。”
母后能如此做,想必里间已是十拿九稳。
悬着的心,方才落定。
一众宫妃簇拥着司马太后,入了寝殿……
“青黛姑姑,去政事堂将东西府官员,都喊来。”高靖逸微勾唇角,低声说:“就跪在这殿外,随时都候着。”
青黛垂眸行礼道:“诺,大皇子。”
临走前,她执一方帕子在高靖逸眼下一抹,轻声道:“大皇子,此时入殿应当是两行清泪,失魂落魄。”
高靖逸止不住地落泪,眼睛辣的十分难受,却挺括道:“我晓得的。”
青黛这才安心离去。
她的主子与小主子,自此刻起,便成为这世间真正龙凤。
无人再敢欺辱他们。
政事堂。
宋易安沉脸听着众人议论声转大,尤其是吕俭与张穆来时。
不少好事之徒围着吕俭问司马府如今情况。
眼见越说越僭越,竟将话头引至“皇位之争”。
大皇子乃韩皇后所出,背后是韩家。
二皇子乃司马贵妃所出,背后是司马家
且不说这两位贵人平日里如何斗法,就说两位皇子亦是自幼不对付。
皇位未定,妄议乃大罪。
“诸位,官家突发恶疾,太后与皇后都已去大庆典,我等安心在此等候,莫要胡乱议论。”宋易安扬声。
诸官见状,忙纷纷散去,立于两旁。
亦在心内暗暗猜测,宋相受官家宠信,官家病发时,是他与大皇子一同参司马家。
而其弟又在宫门外抬棺鸣冤。
如此看来,宋相是站大皇子。
司马明的几个门生互相交换眼神,若今夜能面见圣颜,他们冒死亦当为明公鸣冤。
张穆走到宋易安身边,压低声音:“易安,我听闻太医院去了许多人,恐怕今夜宫里生变。”
“你可有打算?”
宋易安眉头微动,这与梦境全然不同。
他还未贬官,官家却病危。
“等。”他轻语。
这般变数,常人亦难为。
眼下他心里念着的却是他的小妻子。
原本要去接她回府,却被召入宫里,不知她可歇下,还在担忧否?
宋易安捏了捏手腕的珠串,只觉外间纷扰,他心却十分安定。
总归有处烛火为他亮着。
不远处的吕俭瞥眼望去,腰间的碎纸更加滚烫。
【易安,事发突然,汴京形势未明,阿翁与阿母身子十分不好,我护送他们出京。待安顿妥当,汴京形势明朗再说回京之事。】
【高靖逸为人阴狠,恐登位后再清算,与虎谋皮当小心。】
【处心积虑者皆含恶意。我将道观金丹置于坤宁宫,若韩家发难,可搏一线生机。】
吕俭垂眸,掩下灼灼目光。
时机,虽转瞬即逝,但……何尝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