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目光一沉,这厮果然记恨着。
高靖逸纵着他胡来,自然亦是想斩草除根。
只是,为何死追着芙儿不放?
他不知坤宁宫藏着金丹之事,亦不知吕俭拿此消息投诚,以此谋得晋升。
“大爷,他们人多,待会,奴先挡着,你向山下跑。”莫辞已抽刀挡在前头。
“要走便一块儿走。”宋易安说:“这回他们下了死手,怎会轻易放我离开?”
眼下又处于绝境,进退两难。
千算万算,竟未算到,犹如梦境里,他自然遭人暗算,估摸亦客死异乡。
他转头向山下看去,幸好,她能避开。
“宋相,若说出徐氏父女与宋夫人的下落,卑职定会向主上为你说好话。”潜渊抽出剑,扬声。
宋易安接过莫辞递过来的刀,不语,只指向潜渊。
今夜,恐怕真应了这厮的话。
他虽不是像其他文臣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可真论这真刀真枪,他哪里能抵挡这些侍卫。
不过殊死一搏罢了。
“大爷,当心。”莫辞一挥手中的刀,将潜渊投掷来的长剑挡开。
“既然宋相这般不识好歹,卑职便得罪了。”潜渊冷笑道。
他举手,一挥。
还未等侍卫出动,许多块东西从四面树上飞了过来。
“大人,小心暗器。”侍卫挥刀抵挡,却闻到股股血腥味。
潜渊定睛一看,却是许多血淋淋的肉。
密林里隐约传来吠叫声。
潜渊皱眉,不过几息,许多只大狗从密林里冲出来,直冲他们而来。
“大人,小心。”
那些狗好似饿了许久,如今见着肉,疯了般往上扑,撕扯那些肉。
亦冲着马蹄咬去,惊得马匹到处乱窜,侍卫们跌落下来。
恶犬已咬得眼红,哪管得上这是人是马亦或是肉,直冲而来。
一时间,那对着宋易安的刀皆砍向恶犬。
潜渊一惊,驾马往后退,却听一声娇笑声。
“哟,潜渊,大半夜不睡觉,搁这里狗咬狗啊。”
潜渊咬牙扫视一圈,却未见着那女子。
“宋夫人,原来在此,这般藏头藏尾作甚?莫不是怕了?”他挥刀砍退恶犬,高呼。
“潜渊,我可不是你,大傻帽。”
“你以为你说几句,我就受不住就出来了?”
“你与你那主子一样,都如同这般恶犬,见着血肉就往上扑,若前方更凶恶,你们反而夹着尾巴往后退。”
范紫芙扬声,对阿山招招手,又低声问:“阿山,你可有把握?这掉下来不会摔成稀泥?”
阿山望了望上方,指着那根藤蔓说:“就是它,婶婶,你瞧,它还在那里。”
“阿父拿棍子打我时,我便顺着那根藤蔓爬下来的。”
范紫芙站在山洞边缘。
这是山崖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口。
方才她望着山上隐隐火把,想要上山时,阿山说他知道哪里可以快速上山。
她便信了他。
哪知道,这稚子竟带着她与石竹一路从峭壁爬上了山。
是挺快……
就是一着不慎,就摔个稀烂。
幸而从这方爬上来,宋易安便在那崖边。
上方。
不单是潜渊,宋易安亦四处找寻,却未见着范紫芙踪迹。
莫辞下了马,举刀挡在主子前面。
既要防面具人,又要防恶犬。
可偏偏那些恶犬只绕着面具人周边撕咬,竟未近身。
“那肉有问题。”宋易安亦下了马。
他观察了半晌,平日里狗再过饥饿,亦不过争夺几块肉,见着人亦是怕的。
今夜,这些狗好似癫狂了般,前方是带血的刀,亦猛地往上扑。
眼下,这一行人光是对付恶犬就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他俩?
密林的树上,几个少年目瞪口呆望着山崖边。
“小豆,你给俺家狗喂啥了?”一个少年颤声问:“这咋吃了那肉就跟变成狼了一般?”
瘦高少年紧抓着树枝,身子亦是有些发颤。
喂啥了?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按照那个女子的吩咐,将村里的狗都聚在一起,又宰了一只猪,掺了些药粉。
【你见着人影了,才给这些狗喂肉。】
【喂了便找个安全地方待着,等上一炷香时间,将剩下的肉往戴面具人群里扔。】
【记住!一定要找个安全地方。】
他只记得那女子这般说的。
她又给了许多碎银,让他赶紧去找狗。
“别说话。”瘦高少年咽了咽口水说:“藏好了,莫被发现了。”
“俺想回家,俺不想要银子了。”那个少年看着那方人狗厮杀,血肉模糊场景,怕得腿脚都站不稳了。
“现在晚了!”瘦高少年呵斥道:“银钱都给你了,回不了家了!”
“且藏好,天亮就能揣着银钱下山。藏不好,天亮我就背你尸体下山!”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越害怕银钱越多!”
瘦高少年学着那女子说话,如今他算是听懂了前半句。
一旁的矮胖少年不敢吭声,使劲将枝叶往身边拢,闭上眼暗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那方,潜渊刚斩杀一只恶犬,转身,狠厉看向宋易安。
瞬间,双眼瞪大。
诶!
不是!
他咋往山崖下跳?
潜渊疾跑过去,趴在山崖上往下看……
本是夜深,这崖又深,哪里见得着宋易安与莫辞的踪迹?
“潜大人,宋相跳下去了?”一人跑过来惊讶问:“他跳下去作甚?”
“我们都还没问出徐氏父女下落,他就跳了,回去如何与主上交代?”
潜渊咬牙道:“要不你下去问他?”
该死的!
“赶紧将这些恶犬斩杀了!下山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潜渊气呼。
“诺!”
而顺藤直下的宋易安与莫辞,越往下心越沉。
这般峭壁,若没有下方的孩童引领,如何能下得来?
“快到了。”阿山见他们不动,以为他们怕了,便说:“你们这些大人还怕这个?”
“不过便是高点而已。”
莫辞往下一看,双眼一翻,只觉宁愿在上方与贼人厮杀,亦好过眼下这般。
一步一步,深入深渊。
“阿山,还有多久?”宋易安沉声问。
“你们快点,就不久了。”阿山皱眉说。
说罢,继续往下爬。
“大爷,这小孩可不可信啊。”莫辞尾音有些发抖。
“他拿着芙儿的手串。”
“芙儿信他。”
宋易安说完,跟着往下爬。
莫辞闭眼,又睁眼。
得。
深渊亦得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