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呢?”商名姝默认商梓姝的猜测。
谣言的确是她提前就准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每一处都没有超出她的预料,她能够做的止步于此,剩下就看何知府。
这一举也不只是为何知府某个师出有名,香茗斋不可能一直售茶,无论程赦几时归,她说三日就三日。若没有缘由,香茗斋售茶三日突然停售,对名声不好,还会遭到反噬。
如今刚刚好,知府大人借闹事源头为由,勒令香茗斋不得再售茶,对外也有个光明正大的说头。
“知府大人称病。”商进梁没有理会姐妹俩的眉眼官司,到这一步,他也知道自己女儿越过她与知府大人联手,心情有点复杂。
女儿没有告诉他,是否不信任他?
知府大人竟然能够配合女儿,足见知府大人对女儿的看重和信任。
不知不觉,那个软香小团子已经长成能够肩负家族重任的婷婷少女。
他或许是该学会放手。
“我们手里还有多少茶叶?”商进梁感慨万千的时候,商名姝转头问商文姝。
“徽州府几家茶坊加起来,不足一千斤。”商文姝对这些了如指掌,也清楚商名姝要压制茶价,就随时需要调货,“两广茶树虫灾传来之前,便有不少茶农毁约,今年秋茶,我们香茗斋收购极少,明年春茶恐怕数量也会大减……”
提到这个事情,商文姝就头疼,他们香茗斋偌大一个商号,谁能猜到,他们连徽州府的茶馆之货都铺不满。
商名姝听得一怔,她神色动容:“爹,长姐,多谢你们。”
她从没有去关心过香茗斋的存量,她认为一旦茶叶告急,商进梁和商文姝见她这样不遗余力和大势作对,便是不极力阻拦,也会提前告知一二。
万万没想到商进梁和商文姝只字未提,全力支撑,以至于她误以为香茗斋还有很多茶叶存量。
“一家人,何须言谢?”商进梁慈和笑着,“况且你所为之事利于百姓,此乃善举,爹当然要全力相助。”
“三妹这般郑重致谢,倒叫我无所适从。”商文姝也打趣,“是怕你知晓后有后顾之忧,你算出三日售出的量,我知道家中能撑得住,便未曾多言。”
商名姝没有继续感动下去,家人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长姐,家中存银可还丰厚?”
商文姝猜到她要做什么:“名姝,家中存银充足,可我们一家之力,救不了太多人,徽州府都救不了。”
哪怕商名姝及时出手,尽力压制了茶价,可高价囤茶的人太多,香茗斋财力再丰厚,也没办法平掉这笔账。
“程二哥的能及时赶回,必有囤茶者大量抛售,我们让他们少亏损些,趁此囤积茶叶,为来年做准备,也能挫一挫毁约的茶农锐气。”商名姝不是想好人做到底,她从实际利益出发,必须要赶在第一时间购茶,哪怕比后面贵一点也无妨。
“爹和长姐,不若去联络与我们往来密切的世叔们,看他们愿不愿发一笔横财。”商名姝又提议。
“你是有售茶之处?”商进梁见商名姝不是小打小闹。
“只要时间把握得好,我们能赚。”商名姝眼底浮现野心的光。
“好,爹就去找人。”商进梁没有如往常一样询问商名姝要如何运用时机,果断起身往外走。
“爹,天都黑了,明日再去吧。”商梓姝看不下去,“怎么就急了这一时半刻?”
“谁知程二爷今夜会不会赶回?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商进梁脚步不停,背对着商梓姝挥了挥手,“时辰还早,今日又发生这么多事,那些个老家伙如何睡得着?”
三姐妹并肩立在正堂门口,看着商进梁风风火火走了,俱是无奈相视一笑。
商名姝不打算熬着等程赦消息,吩咐好禾穗便歇下。
程赦是天将亮之际归来,一同带着几艘大船的茶叶,一刻不停歇,先去官府见了何知府,见天色尚早,归家简单洗漱,用过朝食,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才登门寻商名姝。
彼时商名姝一家五口刚用完朝食,还未曾散去,程赦一下子见到全部商家人。
“三娘子,此番多谢你。”程赦对商名姝郑重一礼。
商名姝避开:“程二哥行善举,有幸参与,是为商家积攒功德,哪里担得起程二哥大礼?”
“名姝说的没错。”商进梁笑呵呵道,“程二爷早早上门,只怕不仅为言谢,不知程二爷还有何事?”
“商世叔慧眼如炬。”程赦保持着晚辈的谦卑,“侄儿从外地带来几艘茶叶,不知商世叔可愿接手?茶叶都是上等茶叶,商世叔与三娘子为侄儿劳心费力,商世叔给侄儿收茶的价,再添些海运之费便是。”
天降大饼!
商进梁昨夜苦口婆心,才说服几个信任的老友出钱与他合力购茶,他们想要抓紧时机,绝不可能将茶价压到炒茶前的价格收回来,那些囤茶的人,哪怕明知赚取无望,也不愿亏损这么多。
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一个另囤茶者愿意忍痛大量抛售茶叶,其他茶行又接受不了的收购价格,打算大肆囤积一批,这事儿商进梁正打算去告诉何知府。
他们商氏为徽州府茶行如此劳心劳力,费神费钱,怎能不表功?
万万没想到,程赦要将这么多茶叶用寻常的价格转给他们!
稳赚不赔,还是大赚不赔!
“程二哥,你的茶叶如何能没有售出之法?若只为答谢,我与爹都不能受这般大礼。”商名姝不是清高,而是账不能这么算,否则就太贪得无厌。
程赦目光落在商名姝脸上:“三娘子想来已经猜到我身份,此次意外,实乃上面之人互相博弈,有人欲将茶叶直达两广,如此一来,消息滞后,两广百姓是能安稳,周边知晓两广茶树虫灾之地,必会疯狂,岂能为两广而损众利?
况且将茶叶四散至各府,两广茶市并无损伤,无非是些许商户多愁苦几日,却能最快使得各府茶市恢复秩序,如此才是上策。”
商进梁和商名姝点头认同。
程赦唇畔浮现一抹苦笑:“我主张将囤茶散至各府,有人弹劾我为一己之利,如今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这笔钱财再丰厚,我亦不能伸手,否则便坐实我为私心谋利。
商世叔无需心存负累,不止徽州府,凡我负责之处,我皆是将茶以收价与人。”
只不过其他地方,为证没有私心,他散给数家人,唯有徽州府,他有私心,只愿给商家。
这么多地方,他只在徽州如此,谁也别想抓住他的把柄,更何况商名姝出力有目共睹,容不得旁人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