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地湖出来,李毓灵与王轶分别而各回各的院子,天地园中有许多花卉树木,名贵而郁郁葱葱。
只是天色黑,远不如白日瞧着美观,夜风呜呜吹风,树叶瑟瑟,反倒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古原草的第二封信明日便会由阿虎送去,李毓灵在这天地园,仿若一只被囚禁的兽,困顿着,不知外面到底如何。
古原草今日晚上生意格外好,是城西这块儿酒楼中关门最迟的。
王六子抹了抹头上冒出来的细密的汗,对老王吹嘘他方才一下拿了十五个盘子。
老王在台上忙着提弄木偶,哪里会瞧见他的动作,只当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手上理着木偶线,嘴里还抱怨今日手臂都酸痛了。
虽是抱怨,但他脸虽一直带着笑,看得出来人心情很好。
白青石从楼上下来,到柜台前问账房先生要账本,账房先生手上拨算盘的动作停住,将账本挪向白青石那儿,眼神却先瞥了一眼得意的王六子,又压低声音道:“东家,诸葛先生又想出了新法子?今儿晚上的客人让你可比中午来的还要多,不不,比前两日都要多得多。”
账房先生本想拍拍马屁,以为这是白青石外出带回来的救店之法,他说话的偏向很重,几乎是捧着白青石开始找来的诸葛先生。
王六子将食客留下的银子放到柜台上,闻言翻了个白眼,他的态度比账房先生要浅显,一点儿都不带遮掩的。
“您这话可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主意可不是诸葛先生想的。”王六子冷哼一声,斜眼看着账房先生。
说他眼高手低,分明是他有眼不识泰山!
还好他受老天爷眷顾,真让他走了大运,碰上那人美心善的女诸葛。
这一招妙计,简直是让古原草起死回生。
木偶戏只排中午与晚上两场,时间一到就开演,客人来了加钱也不干,看的人多了,众说纷纭,大家都对这剧情好奇。
且又在城西,这一带又都是诡异不正之地,有些人大着胆子来了,一瞧发觉也没有旁人口中说的那么邪门,只是相比京城的其他地方,偏颇荒凉了一些罢了。
走出门去,墙垣倒塌几个角,夜猫夜宿在上,发出几声猫叫。
夜风灌进衣襟,从宽大的衣袖中钻入,在听完木偶戏之后就离开的人,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
于是加快了脚步,但城西这一带路残破,马车驶入多有颠簸,下了车来走,白日里瞧得真切,到了晚上确实会被绊倒。
一个踉跄,自己没说什么,反倒先把旁人吓了一跳。
发出几声叫喊,然后是嘲笑。
白青石站在酒楼门口朝着闹哄哄的方向看,头顶上挂着的灯笼发出红意的光,在漆黑的夜色中,让人恍惚是不是朝阳初升了。
李毓灵喝了药,趁着人还有些劲,将自己带来的笔墨纸砚摊开放在书案上,蔻枝守在门口,枣冬去吩咐人烧热水等李毓灵沐浴。
天地园最不缺的就是蜡烛,红艳艳的光芒被灯罩拢住,变得柔和而温馨。
李毓灵提笔还是很吃力,她写下来的字并不如从前好看,但也是因为此,倒是不会一下就将她是写信之人联系在一起。
她缓缓写下新的一行字:
【…
陆文渊猛地睁开眼睛,他茫然地睁着眼愣了片刻,想起那管家与婢女,又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后知后觉起身,发觉浑身酸痛,如被五马分尸,痛得让人难以忍受。
背后又冒出细微冷汗,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竟是倒在自己的房间内,桌上还放着昨日婢女端给她的汤药。
陆文渊端起汤药一看,里头哪有什么指甲,黑漆漆的汤面上是他的倒影,凑近一闻,全是苦涩。
他皱起眉头,又将视线放到窗户那儿,走过去推开窗,看到的便是蒙蒙亮的天色,晨雾未散,飘渺似仙境。
可昨晚的一切都让陆文渊那颗平静的心再度狂跳:
这里怎么会是仙境呢,分明是地狱。
他想得入神,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陆文渊如惊弓之鸟,实现如有实质钉向门口,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呼吸放轻,浑身都紧绷起来。
“少爷,您可醒了?管家让奴婢来给您送饭。”
原是一个小婢女。
陆文渊提起的心还没放下,忽地想起昨日那送药婢女的诡谲,思索了片刻,道:“你将东西放门口吧!”
“少爷?”婢女还在门口敲门呼唤,“您醒了吗?”
陆文渊皱眉,对婢女的坚持不懈感到了些许厌烦,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嘟囔这婢女的耳背。
哗啦一下门被打开,就见那婢女扬起大大的一张笑脸,圆圆的大眼睛空洞地看着陆文渊,她微微歪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陆文渊这么久才开门,对上陆文渊的视线,婢女笑着道:“少爷,这是您的午膳。”
午膳?
陆文渊的视线掠过婢女,看向雾蒙蒙的庭院。
明明是天将亮未亮之际,怎得就成了午时?
可那婢女端的就是午膳,且她两颊红红,头发湿濡,像是在雾中待了许久。
陆文渊接过午膳,没有让婢女进来的意思,昨日那婢女诡异,今日这婢女也诡异,不知是不是眼睛太大了的缘故,更是让人心惊。
陆文渊关上了门,那婢女的眼睛却是一直黏着陆文渊,直到关门,那眼睛还看着前方,似乎可以透过门看到里面,她的黑色眼珠从正中一直往右移,直到眼睛中全是眼白。
她歪歪头,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陆文渊不让她进去。
而在屋内的陆文渊却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他孤身一人前来调查,冒用了栖云别苑少爷的身份,可到了这儿,才知一人办事的艰难。
疑点太多,根本不知从何找起,且昨日他明明是摸到了书房,那铜镜,那火苗,真真切切他感受到了温度的,怎么一睁眼,竟是昏倒在自己的房间内。
陆文渊不信那是梦。
是何人把他从书房挪到此处,管家?
陆文渊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