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梦是真是假,总之陆文渊此刻已觉得这地方不正常。
用过膳,陆文渊便想出门去瞧瞧,昨日他摸到了老爷书房,若想证实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今晚便再去一次,瞧瞧那铜镜后面是否有符纸,那婚书是否被烧毁。打定了主意,陆文渊便朝着与昨日相反的反向走。
栖云别苑内院落众多,花卉繁复名贵,陆文渊走了一路,在灰蒙蒙的雾中辨别方向。
他到了厨房。
走进厨房,灶台燃火,食物香味浓郁,但整个厨房内不见一人,且空气中在香味间还带了隐隐约约的生腥味。
陆文渊对血气的味道格外敏感,他受人所托,前来调查,可这偌大的栖云别苑,奴婢却少的可怜。
一个又一个疑窦在心中如成熟的豆荚爆开。
陆文渊绕到柴火堆旁,灶火照亮柴火堆一角,那劈得整齐的木柴外皮颜色深沉,黑的发红。陆文渊俯下身去,认真瞧了瞧,又低头嗅嗅。
那木柴因为他的靠近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开始轻微颤动起来。
陆文渊触碰到木柴的手指感觉到了异样,他皱了皱眉,刚想再仔细瞧瞧,背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从远及近,越来越浓重的,腐朽的味道。
…】
李毓灵写完第二封信的时候,她的长发已经快全干了。
中途枣冬来唤她洗漱,李毓灵就暂且搁笔,将那信压在一本书下,转入净房沐浴。
蔻枝守着门口,枣冬服侍她沐浴完,又帮她绞干头发。
白日热,入了夜又冷,恍若一下子又回到了冬日,让人瑟瑟发抖。
她伏在案上,将第二封信慢慢收尾。
这时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到了窗台上,它咕咕叫了一声,歪头用它那绿豆眼瞧李毓灵。像是已经熟悉了她似的,见李毓灵闻声朝它看来,就从窗台上飞到李毓灵的案上。
它又带来了消息。
李毓灵发觉这次竟不是信,而是一块木片一样的物什,这东西很薄,上面刻了东西,她用柔软的指尖触摸,一行一行摸过去,很快便知道这内容。
张衍清说那人是外邦人,会说官话,身量较矮。
没有说模样,理应给画卷,难道是这外邦人会易容?
红芝身边有个人就会易容,她与红芝的身量相似,每次红芝都仗着她眼睛不好让那女子易容成她的模样来逗李毓灵。
次数多了,李毓灵也就知道了该如何分辨。
李毓灵将那小薄片翻面,继续摸。
说那外邦人逃到天地园所在的山,若要出去,应是混在人群中,李代桃僵。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对于会易容的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这外邦人模样变了,声音变了,可文化,习惯这些都是破绽。
男子不外乎骑马射箭,再不济就喝酒吟诗,京城中纨绔子弟不会吟诗的人多了去了,其他的对于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外邦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将小薄片放在一边,先将她要交给阿虎的信封好,随后摸出张衍清给的令牌来。
司礼监。
这三个字在别的地方不管用,可放到小太监跟前可是如皇令一般。
在鹿韭居院子门口守夜的小太监听到背后门被打开,他小鸡啄米的头立马挺直,耷拉下来的眼皮也睁开了,绕是对这些贵女心存尊敬,但他也不甚明白大半夜不睡觉,要干什么?
心中的怨气
还没来得及发作,迎面便来了一团东西,那小太监混沌的脑子转的很慢,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话语还没骂出口,看清了那是什么,上面刻了什么字后,差点没咬到舌头。
蔻枝冷眼瞧着那小太监的表情变化,从迷茫到不耐再到谄媚,也不过几瞬呼吸。
“瞧清楚了吗?”蔻枝冷笑。
“瞧清楚了瞧清楚了…”小太监哪里敢对着这令牌有什么不敬。
对天下人来说他们的主子是皇帝,但对他们这些净了身的太监来说,明面儿上是皇帝,实则是常德公公。
一想到常德公公,这小太监冷汗就流了下来。
这鹿韭居住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是有司礼监的令牌。
蔻枝将李毓灵封好的信给小太监,她认真瞧了瞧他的脸,笑着说:“模样倒是卓绝,我记着你了,记住我方才交代的,做得好你我都相安无事,若出了差错…”
这一番威胁的话让小太监心有戚戚,实在是常德公公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儿。
小太监连忙笑着答应,恭敬拿了信,又哄着蔻枝道:“好姐姐,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了,可千万要在主子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
小太监怕蔻枝给他穿小鞋,又怕自己被责怪下来推脱不了——毕竟蔻枝若是不来,他是真的要睡着了。
蔻枝心中冷笑,面上却学着枣冬的和善,笑吟吟道:“这是自然。”
看着小太监匆匆离去的身影,蔻枝盯着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她将院门一关,上了门闩,往回走的时候,心中不免思绪良多。
她虽认可枣冬有真本事,可对她的虚伪向来抵触。可方才面对那小太监时,在她脑海里最先显现出来的上上策,就是如枣冬一样,用温柔刀。
“温柔刀,可真刀刀致命。”蔻枝在心中落下这么一句,掀起帘子进门去禀告了。
李毓灵在蔻枝出门去的这段时间内就已经将那小薄片烧毁了。
茶水沸腾,李毓灵看着那小薄片被火完全吞没,变得焦黑,而后又重新架上茶壶,继续听那茶水沸腾的声音。
蔻枝回来后,伺候李毓灵睡下。
她将蚊帐放下,与李毓灵讲方才的事,讲完了,又说起今日见到的但碍于当时场合没有跟李毓灵讲的。
蔻枝很聪明,她几乎是铆足了劲与枣冬对标。
立志要做李毓灵身边的第一人。
床幔放下,李毓灵安静地躺在床上细细回想蔻枝所说的一切消息,将它们都记在脑子里。
对于找出那个外邦人,李毓灵早已做了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