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依知道,此人不是元一本尊。
他肢体僵硬,行动机械,若是不动手倒也无妨,行走坐立跟常人一样,但是这一但动起手来,破绽就很明显了。
她一剑刺了过去,只见那人化作无数纸灰,散在风里了。
他心脏处轻飘飘的落下一张符篆,这手法,倒是和林依对琴丹青夫妇他们做的如出一辙。
她也没有纠结,毕竟解决了大月国蛊惑国主的这个麻烦倒是件好事,冥翼在宫中布下了阵法,现今的大月宫中,是不给任何污秽物进入的,自然也就包括了元一那点苟延残喘的魂魄。
林依垂下目光,画了图纸,借着白家在这边的铺子,让他们把这图纸送到曾朴手里。
他天资聪颖,看了这图纸,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是火药的配方。
其实这是超越时代的东西,在这里,战场上的厮杀也只限于刀枪剑戟,并没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热武器。
但是元一既然不顾国人安危,想用瘟疫重演这种手段来促进这场战争,那么林依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但是她还是不想,不想在这个世界里留下这种印记,所以在图纸的最后的一页,她用朱砂嘱咐曾朴,必要时再用,莫要轻举妄动。
她知道曾朴的性子,再加上这句叮嘱,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是不会拿出来的,交给他,她还是放心的。
冥翼留给大月国主的“妙计”,自然便是让大月国主休战求和,重定合约。
他向来是个口若悬河的人,现在劝得大月国主是一愣一愣的,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便是知道此时退兵不妥,毕竟君王最忌朝令夕改,也是有些动心了。
冥翼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见他动摇,便没有再说,潇潇洒洒的离开了。
没有几日,他和林依就到了南疆。
却不想那传说中的神秘民族,竟是这般萧条景象。
饿殍遍野,浮尸百万,便是活着的,也是不成模样,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一般,干煸瘦弱,没有丝毫力气,更不用说干活吃饭了。
他们很快找到了传说中的蛊寨,那是巫师聚集生活的地方,是南疆的权力中心。
可是这里和外面一样,那些巫师被困在房中,干煸消瘦,动弹不得。
寨子中心是祭台,而能住在祭台旁边的,便是那南疆的首领,真正的大巫。
他脖颈上带着这边特有的银锁,寓意着平安祥和,头发扎成无数散辫,用彩带系起来,他的服饰很奇怪,长袍在内,短褂披身,材质和刺绣也和中原的不太一样,那布料淳朴厚实,上面绣着老鹰,以表尊贵。
但是此时,他也是被死死困住的。
他不得出去,周身有一层结界护着他,让他不像周围的那些巫师一样,被吸得没有人样。
他眉目慈祥,看着冥翼,言语中有些欣慰,说:“你们终于来了。”
冥翼看着他也是眼熟得很,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头上这个抹额,问:“这个便是你托镜初带给我的?”
大巫点了点头,说:“那时候我察觉到寨子有异,便想到是那人的动作,怕有一日南疆遭难,便让镜初把他给你送了去。”
林依的目光扫过这周围的一切,问:“怎么会这样?”
他苦苦支撑着这层结界,现在也是没剩多少力气了,他低低的咳嗽两声,沙哑着嗓子说:“他就是用这种法子,给自己续命的。”
“‘他’是元一么?”
大巫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在你们那边,应当是的吧。”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妖灵之道,最初是起于南疆。”
“我是南疆这一代的掌权者。”他看着冥翼,说:“或许你不记得我了,介绍一下,我叫‘阿里塔’。”
老人回忆着,缓缓的说:“我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三两好友,其中最为亲近的,便是吉格兄弟两个。”
“大的那个叫做吉格利,是我们那一辈里最聪明的一个,从小话就不多,一逗一个脸红,但我知道,他是最要强的,总想着要在父亲和族人面前争口气,毕竟吉格这个性,在我们这里,是最为低下的。”
“他的弟弟吉格尔,和他哥哥一样,不喜欢热闹,只喜欢读书,他们是双生子,性格脾气差的不多,很多时候让人难以区分。”
“后来吉格家出了事情,我没能来得及救他们,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才知道他们换了姓名,去了中原。”
讲到这里,冥翼想到了小时候在枕星阁里,遇到的那位“肃叔叔。”
“他们去中原之后,我心里总是不安,便开坛做法,为他们占卜了一回。”
只是那占卜的结果,却让他毛骨悚然。
他们南疆的巫术,讲究的是取之于天地,还之于天地,得自然和睦之相处,看重因果与循环。
而吉格利创建的那套妖灵法子,便是和他们南疆的巫术反着的,不但是对天地的大不敬之举,而且来日是会遭报应的。
那时候他还当此人是朋友,还写信劝解过他,可他还是执迷不悟,就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他那弟弟自然跟着他,一路陪着他。
南疆毕竟是个闭塞的地方,自打他们去中原后,他当上了南疆的掌权人,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老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说:“直到那一天,你满身是伤的落在我们寨子的瘴林中,被路过的阿芝救了,我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
“还好有你和姑娘舍命相救,不然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死在那场末日的浩劫中。”
“你那时候还没有失去记忆,但是你好像是知道自己会有忘记一切的一天,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你知道,那是天地的规则,你改变不了的。”
“可是你即便知道,还是在苦苦挣扎,你说有一个姑娘,你不想忘记她。”
“后来你在无意间得知了吉格兄弟的事,高兴极了,你抓着我的手说,你终于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这一切回归正轨,你找到这一切的根源了!
“但是你又很伤心,因为你很快就要忘记这一切了。”
“所以你把这一切告诉我,让我替你记着,还用你最宝贵的抹额做了信物,让失忆后的你自己,也能够信任我。”
听到这里,林依忽然直起身,问:“他留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