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落的出现,给心灰如死的墨怀钰带来了一个意外惊喜。
阿月没死。
被藏在深宫中的那个贵人竟然是她。
一时间,墨怀钰又惊又恨。
亏他还珍惜与池宴西的多年情谊,隐瞒身份欺骗他们也就罢了,诈死回国居然还一声不吭带走阿月。
难怪当初觉得他们兄妹二人的相处亲密怪异,原来是狼子野心早现端倪,可就算不是亲生的,此举也太禽兽不如了!
若不是他们内心足够坚定,只怕永远也不知道阿月被他藏了起来。
月照宫?贵人?真是好不要脸!
薛容震惊之后反倒是淡定地接受了,眼珠子滴溜转动自动脑补一些细节。
“王爷,您是不是想将池姑娘接出来?”
这不废话。
墨怀钰没好气,隽秀神气的脸被气得有些扭曲,“你有办法?”
“李公公不是说了嘛,贵人啊不是,是池姑娘多病,遍求名医调养,何不趁此机会将池姑娘接出宫来。”
宫门森森,想要在殷宿衍的眼皮底下将人带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他们的身份特殊。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挑起两国矛盾,恐怕罪责难抵。
“容本王想想。”
薛容想起什么,又否定刚才的话,嘀咕道:
“不过也是,春落只是求王爷将音平郡主带到晋阳来着,也没说池姑娘要离开。”
当头棒喝。
愤愤不平的热血被一盆冷水浇凉,墨怀钰拢了拢衣裳,脸色有些难看。
对了,阿月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跟他离开的意思,托来的信中反倒是句句不离苏闻音。
他咬牙道:“你去准备准备,明日本王就要带着神医进宫。”
薛容:哪有神医?
不管过程多复杂曲折,第二日墨怀钰光明正大地带着从民间找来的神医要为贵人看病,以示两国友好。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自信傲然的男子,久违地唤醒了作为池宴西的记忆。
眉眼不自觉压低,掩藏在冕旒后的面容晦暗不明,“既然逍遥王有心,那正午就让神医前去诊治。”
时辰一到,墨怀钰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前往月照宫。
殷宿衍站在雕花窗柩前,声音悠远不定,“听闻王爷这半年来一直在找一个女子?”
墨怀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道:“是,她是本王所倾心之人,亦是故友宴西的妹妹。”
棕色的眼瞳繁星闪烁,墨怀钰勾着笑:“不过最近底下的人传来情报,她就在晋阳。若是有幸得到陛下的帮助,找起人来说不定更方便。”
纸包不住火,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殷宿衍偏过头,居高临下淡然道:
“这么久都没找到人,也许是那个人并不想回去,故意躲着王爷。”
墨怀钰讥讽:“万一是她遇到危险,又或是被人监禁不得自由呢?”
“监禁”二字一出,似乎寝殿内的温度都降了十几度。
无言对视的针锋相对,不过隔着风化的纸糊墙,只稍轻轻一戳就会碎裂一地。
空气细微颤动,殷宿衍不落下风回之一笑,“王爷曾经好像说过,若是池宴西不在会好生照顾阿月,不让她有半点闪失。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墨怀钰唰地站起身,“本王如何没有照顾?池宴西和池康鸿父子皆谋害皇子,但是皇兄不计前嫌,并未诛池家九族。”
就连流放都是为阿月找好的后路。
“经历了这么多事,怀钰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只有好友才会有的亲昵称呼,殷宿衍不加掩饰地托盘而出,“阿月的确在我这,只是你能心安理得地接她回去吗?”
一头雾水之际,神医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着墨怀钰欲言又止。
“王爷不如先见见故人。”
殷宿衍主动侧首示意,期待惊喜远胜那一瞬的怀疑,墨怀钰迈步踏入。
空气弥漫刺鼻苦涩的中药味,淡雅的安神香也掩盖不住。
细弱如猫儿似的低咳从半遮半掩的床榻上溢出来,碗勺当当碰撞,紧接着,是痛苦的干呕。
寝殿内炭火烧得很足,身体由内而外发凉的惊骇如潮水涌来。
近乡情更怯,墨怀钰第一次真正体会此中含义。
“请。”殷宿衍勾唇,笑意不达眼底的寒。
不过几步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很久。墨怀钰终于看清心心念念的人。
即便穿着厚软的冬装,依旧辨出身形消瘦得厉害,几缕乌发在纤薄的肩膀颤抖,宛若暴风雨的最后一片绿叶。
“......阿月。”
话语低到他自己都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