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这次把车开去自己的别墅,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警方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邢妄和顾淮川看着他熟练地检查池初月的身体,然后将止血药止痛药注入体内。
司瑾眼神很冷,千年古霜般将人冷冻成渣,“她的身体被注射了至少60毫升的麻醉剂,血液中药物短时间浓度升高引发的中毒反应,血液下降,意识错乱,重度昏迷,这些人类会产生的反应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有……”
按理说只要进行及时处理,将药物新陈代谢后是可以慢慢调理的。
人类手术一般是5毫升,而她在不到4个小时的时间就被注射了60毫升,也就是说,从曹龙找到她的那一刻,几乎是每过半小时一次的麻醉。
这样的剂量放普通人身上必死无疑,而她却还能忍着满身伤痕撑到他们到来,已实属不易。
寒秋夜色雾气凝霜,浸得人浑身发颤。
“…她会……醒过来吗?”某个禁忌的字被强行咽回去,邢妄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和干涩的声音。
“我不知道。”司瑾苦笑着摇摇头。
鲛人静默地沉在水中,身上连接各色的线条,若不是微微翕动的鱼鳍,简直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无悲无喜。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发黄的灯光晕成一团明明灭灭打在窗户上。
天依旧黑沉沉的,空气又湿又冷,树影潜藏在黑暗中随时将人拖进无尽的地狱。
“你真的不在这里等她醒来吗?”邢妄站在门口目送车上的顾淮川。
“那些畜生该受到审判,等我处理好这一切,也许她就会醒来了。”
事情因他而起,无论是设计绑架的那批人,还是在曹龙他所在的蒋氏,他会一一调查清楚,参与的人一个都别跑。
“她醒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回应他的是雨滴迸溅的缄默,牵绊和担忧就似这场连绵不绝的雨,湿漉漉的日复一日。
【叮!恭喜主人完成主线任务“成功改写原剧情女主惨死结局”,报恩进度100,已获取能量值。】
【叮!恭喜主人完成支线任务“找出原主惨死主谋并让其受到惩罚”,已获取积分5000。】
【经检测,宿主使用“快穿呗”购买“星石打火机”一个,自动扣取积分500,剩余4500积分。】
“……”
系统小心翼翼地观察,【主人您醒了吗?】
池初月阖眸,【醒了,但是身体好痛。】
系统看着她还惨惨戚戚的尾巴,哭唧唧:【主人受苦了,都怪那个老男人,居然敢这么对待您。】
【他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调出新闻画面,【被人查出暗中进行反人道主义的实验,肆意伤害稀有物种,被起诉判判处无期徒刑。】
池初月一听,有些讶然地睁开眼,【他被我打得骨头都断了,居然还没死。】
【这里的医学技术也不差,被抢救回来了。只是宿主您下手重,他身躯扭曲,一辈子落下残疾。】
【他活该。】
【就对对对,他活该!】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星期。主人主人,我跟您说这几天外面可热闹了。江家豪涉嫌非法绑人,贿赂诬陷赌博等被男主告上了法庭。蒋氏集团被牵扯出美容产品有质量问题被勒令停业整顿,外界骂声一片。】
系统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将这几天的事情告诉她。
蒋氏集团被调查,蒋父跳楼自杀,蒋母带着蒋念出国避风头。
绑架调查的结果是。蒋念和江家豪的确有联系,但是从通话录音来看,对方律师将其定性为对朋友的倾诉,没有撺掇怂恿,尤其是蒋念有劝过对方。
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至于蒋念的真实动机如何,旁人不得而知。
池初月刚扯下身上奇奇怪怪的线,房间里的就响起滴滴滴的提示声。
门被一举推开,司瑾直愣愣地站在门框中间,镜片后的眸光翻涌成海,穿的依旧是他钟爱的白色衬衫搭羊毛马甲,领口的纽扣松松垮垮地歪斜。
下巴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的,冒出青色小茬,还有明显的黑眼圈,疲惫得一点不像平日里那个清高禁欲的司教授。
“阿月,你终于醒了!”
邢妄挤开司瑾跑过来,黑色的眼瞳湿漉漉,眼白泛着红丝看着可怜,“我还以为你……”
以为她死了,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池初月趴在边上,眼睛弯弯,“我不会死的。”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邢妄想揉她的脑袋,又怕自己不小心将美梦似的场景揉碎。
“……你还疼吗?”
尾巴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可是那些疤痕却贪得无厌地赖在上面,昭示她经历的非人折磨。
“我正在配制除疤痕的药,可能还要些时日。”司瑾走了过来坐在旁边台上,掠过那条凄惨的鱼尾时。
目光黯了下来。
池初月小幅度地甩了甩尾巴,伤口是反抗的时候被用利器划伤的,鱼鳞被生生刮掉,现在有的地方是光秃秃的,有点丑。
“不用了。”她静静地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
然而很快,邢妄沉默了。
每天守着她从日出到落日,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也会恍惚地想,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阿月能醒来他都愿意。
曾经一晃而过的场景,他也曾在寂寞漫长的的黑夜里预想过无数遍。
人类世界那么危险,要是阿月醒来要离开,他会笑着道别。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邢妄却像贪婪狡诈不想兑现诺言。
“为什么要走,在这里不好吗?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做好多好吃的,蛋糕茶点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出去买,如果在家玩得累了,我们就去旅游……”
“邢妄。”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男人倏地止声,垂着毛茸茸的脑袋,身体沉默微颤。池初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硬硬的,有点扎手。
“我的身份会惹人猜疑,要是被他们知道,你保护不了我的。”只是一个曹龙就这么难以解决,若是遇到更强大的势力……
“打算什么时候走?”司瑾坐在她旁边,垂眸打理雾蓝色的头发。
“明天。”
搭在头发上的动作一顿。
邢妄蓦地扭头背身,宽背深深呼吸几口,他重新扬起笑容,眼眶红红的,“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走吧,万一碰到海水发炎——”
他忘记了,鲛人和人类不一样。
司瑾很轻地说:
“邢妄说的对,你的伤口还没彻底痊愈,前些日子又被注射太多的药物。以防万一,还是再留一些时日我再观察观察。”
长发如瀑,在他手中编织成精美的斜辫子,末了,用一个贝壳珍珠做成的小发圈缠绕系紧。
池初月斜视一眼,在两人隐隐祈求的目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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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川接到邢妄的电话,才知道池初月醒了。处理好手中的事情,开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男人风尘仆仆裹着寒风闯进温暖的室内,大厅灯火通明,邢妄和司瑾各坐在沙发一端,一个玩手机,一个看电脑。
顾淮川在玄关处弯腰换鞋,“阿月呢?”
“在房间里,刚才说累已经休息了。”邢妄抬头看了一眼,神情郁闷地戳着手机页面,自言自语道,“她今晚都没有吃我做的排骨。”
回应他的只有间或响起的键盘声。
顾淮川瞥了一眼二楼,不忍去打搅。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明天再见也不迟。
“事情都处理好了?”邢妄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嗯,关于阿月的信息我都抹干净了,不过那家伙进了监狱也不老实,一直大喊大叫说阿月是鲛人的事情。虽然对外说是他的臆想,但万事小心一点总没错。”
过了半晌,邢妄有些郁闷地问:“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不能保护阿月吗?”
寂静无声。
司瑾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色药品,“世界那么大,又不仅限A市。换个身份和名字生活不就没人知道了。”
顾淮川赞同地点点头,“我已经着手为阿月安排新的身份了,等风声过去,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毕竟在这之前,他也从未知道阿月居然是鲛人。
司瑾笑着推了推眼镜,意味不明地道:“白费功夫。”
话音刚落,他就捧着电脑上楼去,邢妄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也趿着拖鞋回房。
顾淮川:“?”
不理会莫名其妙的两人,抱着衣服到浴室洗漱,不经意看到镜子里憔悴的面容,打定主意给池初月一个好印象。
刮胡修眉,挑选第二天的香水和衣服搭配,忙碌到深更半夜才躺下休息。
凌晨天蒙蒙亮,他突然惊醒,正要再耳尖地听到隔壁有窸窣的动静。
脚步很轻,蹑手蹑脚。
不可能是邢妄和司瑾。
顾淮川顿时清醒过来,赶忙洗漱换上准备好的西装外套,下楼来到客厅,“阿月,早上好……”
冷不丁滞住。
女生穿着白色的大衣外套,雾蓝色头发被编成一条粗大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几缕碎发斜挂在浓密的眼睫上,使她一时看不清突然出现的人。
“…顾淮川,早上好。”她也愣住了,手搭在门把手上欲开不开。
顾淮川蹙着眉上下打量,“你要出门?”
池初月暗暗松了口气,扬起笑容,“在这里待久快憋死了,想出去透透气。”
“……”
男人抬腿朝她走来,一步一步站到面前俯视她,很久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将她困在玄关的角落。
男人长得高高大大,一言不发的样子自带压迫感,池初月退后半步仰头看他,“顾总要一起去吗?”
“…走吧,我陪你。”
男人的的手臂穿过她面前将门扭开,冷空气瞬间灌进来。
两人并肩在外面的花园里走了走,别墅建在市郊,安静到只有鸟的鸣叫。
池初月看他没有要走的迹象,主动挑起话题:“我记得蒋家别墅也是建在郊外,那这里也离海边很近?”
“从这里开车过去,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海边。”
“那真是太好了,顾总,我们去看海边看日出吧!”
顾淮川停了下来 ,很认真地纠正:“叫我顾淮川。”
“那顾淮川,我们去看海边看日出吧。”
深棕色的眼中倒映女生喜悦的模样,风刮得手指发凉冰冷,池初月以为他会看出什么,在万籁俱寂的薄雾中,依稀听见他说——好。
开车到海边花了40多分钟,海边弥漫浓雾,融汇在一处分不清天地边际,下车后顾淮川以安全为由紧紧牵着她的手。
两人就沿着岸边慢慢走,谁都没有说话,一个没话说,一个不知从何说起。
“阿月,你还记得上次吗,我们也是这样走在岸边。”男人忽然问。
“我记得,因为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
顾淮川笑了笑,回忆过往,带着缱绻和温柔:“那天晚上乌云密布,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风还很大,浪声很吵。以至于到后来,我没有听清你讲的那些故事的结局。”
他偏头凝她,“你能再跟我讲一遍吗?”
池初月的眼睫颤了颤,撞上他跟背后海洋一样深邃的眼中,“小人鱼从天空的女儿那里获得了不灭的灵魂。”
“真好,”顾淮川轻声笑了笑,“小人鱼没有变成泡沫。”
她也没有死。
“不过有点可惜,天色这么美,我也许应该为你弹奏一曲钢琴曲作为送别礼物。”
“什么曲子?”池初月疑惑地看向他。
“我还以为你会惊讶我怎么知道你要离开。”
她眨了下眼,很俏皮的神色:“顾总这么聪明,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不怕你笑话,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十分熟悉。就好像,我们在前世见过,又或者说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彼此。”
熟悉的话,池初月也这是第二次听到。
她突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淮川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某些相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