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行语气沉着:
“据说是池家老祖修炼走火入魔时制造出来的东西,可以驱使怨煞之物为自己所用。
除此之外,还有催生怨气的阴煞阵,将怨气转化为灵力的各种阵法符咒。因为这些东西太过邪门所以被列为禁术,早就被销毁了。”
苏砚清双目冷凝,“我曾听掌门提过,池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惨遭灭门了,有关书籍也全部被毁于火海。”
萧复行:“一个平平无奇的哑奴哪里的这种邪门东西?如果真是他的东西,那九尾猫妖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九尾猫妖杀了这么多人,吸食的怨气不在少数。这或许和桂摇山的巨蟒一样,都是受人驱使作恶。
萧复行血液冰凉,种种事情分析下来,背后牵扯的东西数不胜数,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故意设下这么一个局,引他们进入。
这目的,究竟是为了杀他,还是可以让他们查明什么?
纤长睫毛在下眼睑扫下一块阴翳,萧复行转了转旗帜,“正好,我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使用驱魂旗容易引发怨气入体,一旦操作不当,会对自身修为造成极大的损害。
思虑再三,苏砚清最后将这件事告知君临,以防妖怪失控伤人。
君临垂眸,毫不意外地呵斥他们三人,拿过驱魂旗,“吾引出妖怪,你们三人晚上准备好。”
引诱妖怪一事在林家,君临亲自和林郸商量,得到对方那个允许后,才以灵力催动旗帜。
当晚,府中没有灵力的老少妇孺全部躲在房间不得外出。
黄韵坐在房内,拿着账本发呆。
听见门外声响,见是林郸,笑脸相迎,“夫君。”
林郸握着她的双手,满目柔情,“听下人说夫人有事找我?”
黄韵拉着他坐下,“我听说无妄真人打算引出妖怪,我担心夫君受伤。”
“夫人莫要担忧,无妄真人修为高深,必定能一举抓获那九尾猫妖,还绥阳以及夫人一个交代。”
“九尾猫妖?”黄韵茶色的眼瞳轻轻眨动,“夫君怎知那妖怪真身?”
“无妄真人神通广大,知道此事不足为奇。夫人莫要担忧,我已经派人在门外好好护着了,绝不会让妖怪伤害到夫人一分一毫。”
温存片刻,林郸被下人叫走。
翠儿见她心不在焉,温声提醒:“夫人别担心,我看月隐宗的弟子个个不凡,此次必定能将那妖怪捉住。”
黄韵端起桌上的黑棕色的汤药,神色恍惚,“但愿如此。”
院子灯火通明,图形复杂的阵法中间插着一枚旗帜。
君临如松端立中央,双眸闭阖,掐诀念咒。
不多时,庭院妖风阵阵,乌云闭月。
苏砚清等人分别藏身暗处,只觉浓郁的妖气快速奔来,紧接着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砰地重重落在地上。
身形庞大,个头幽屋子高,从头到脚除了一双眼睛是幽绿色,其他全是黑的。四肢着地,一条黑色的细尾高高竖起。
“吼吼吼——”
它一掌将地上的旗帜踩个粉碎,旋即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不到它一条腿高的君临。
君临从容不迫,灰色眼眸永远都是无欲无求,此时却罕见地流露出冷意:“昨晚抓走的人在哪?”
“你说那个那个小姑娘?当然是被我吃进肚子里了,说起来她的滋味我还真美味。”
它口吐人言,声音不男不女,平淡无奇的语调却让人异常恼火。
萧复行咬着牙,强忍杀意。
君临目光犹如实质,冷冽刺骨地射向它的肚子,“你吃了她?”
“怎么,生气了?可是你不是很讨厌她的吗?”九尾猫妖舔了舔手掌,“她哭得那样伤心,小心翼翼地讨好你,你却看都没看一眼。我把她吃掉了,不正好如你的意?”
周身气质愈加冷寒。
九尾猫妖嘻嘻笑起来,“说什么自诩名门正派 却对自己的徒弟喵!”
它尖叫着避开凌厉的琴音,浑身毛发刺起,“无耻人类,居然敢偷袭!”
君临一手握琴,表情犹如万年不化的风雪,“杀人造业,你该死。”
语闭,他轻身跳出阵法外,铮铮琴音如寒霜凛风,化作道道音波攻向九尾猫妖。
妖力与灵力碰撞,片刻后,猫妖不敌正欲逃跑,却被缚妖索困住四肢,重重地砸到地上,身体也由庞然大物缩小成老虎那般体型。
阵法从四面八方发出一股股灵力,将它整个罩住。
“师尊,师妹她?”苏砚清迟疑地看向猫妖的肚子。
“九尾猫妖不吃人。”君临收回伏羲琴,眉心似蹙,“而且,她的魂灯未变。”
那猫妖十分狡猾,大概是知道池初月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咬死不说。无奈,猫妖暂时被困在阵法中,交由林家的人轮流看守。
期间,好话坏话说尽,九尾猫妖就是半点不肯“招供”。气得萧复行冷笑连连,要不是苏砚清拦着,就差点将它的肚子捅破了。
九尾猫妖有恃无恐,“你要是杀了我,她必死无疑。”
这九尾猫妖看出他们的顾虑故意激怒萧复行,苏砚清强行将他拉到屋檐下,“复行,别急。既然师尊也说了师妹还活着,我们迟早会找到她的。”
萧复行心里陡然一沉,“师兄,你说刚才九尾猫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师尊讨厌师妹?”
苏砚清也搞不懂,“兴许是那猫妖胡言乱语,它不曾见过师尊,又如何知晓师尊和师妹的关系。”
苏砚清催促他回去休息,萧复行却拒绝了他,表示要死守着猫妖,以防它逃脱。
夜深人静,庭院深深。
林家护卫昏昏欲睡,萧复行曲着腿靠在长廊上,一瞬不瞬盯着趴在地上的猫妖。
倏然,余光瞥见斜对角地上一块阴影,萧复行闭眼假寐。
来人悄然无声,气息逐渐靠近中心的庭院。萧复行行悄悄睁开眼,却见那人举着剑要刺向猫妖。
灵力自指间射出,正中那人手腕,利剑哐啷的落地声瞬间惊醒护卫。
“谁在那!要做什么?”
团团围住来人,萧复行迈步靠近,随意掠过那张烧伤的脸,触及月色下熟悉的青剑,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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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初月没有死。
她是半路被晃醒的,九尾猫妖估计是太过自信,以至于并没有任何束缚地驮着她。
直到池初月捅上那一剑,九尾猫妖才从悠闲中反应过来,震怒之下同池初月打斗起来。
池初月就地往地上一滚,杂乱树枝割破衣服,浸出鲜红血液。
灵剑被震落,不知在何地,池初月凝眸警惕,甚至已经打算好调动体内的怨气与它搏一死战。
千钧一发之际,拍下来的掌心突然歪向身侧,九尾猫妖呆滞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真是没用。”树梢上站着一道劲瘦的身影,男人一跃而下,黑色面具下的眼睛没有温度,“主人有话带到。”
池初月胡乱擦掉唇角的鲜血,快速跟上他的步伐。
身后猫妖重新恢复理智,歪了歪脑袋看着空地,焦躁地到处寻找。
池初月跟着无影来到一处空地,无影声音公事公办:“进度如何?”
池初月将近况所做之事一一告知,说到和君临的亲密时,无影看了过来,在她唇上停留片刻。
“我会如实禀告,刺杀萧复行一事暂且不要动,等主人命令。”无影没有情绪地说完,正要离开突然被池初月叫住。
“给我一把剑。”
无影无声看过来,半晌,从储物袋里扔出一把铁剑,鬼魅般消失在丛林中。
沉甸甸的,没有青剑用的顺手。
既然暂时不需要刺杀,待在黄家也没有必要当务之急,是半个月后的宗门比试。
这次,她一定要赢。
短时间修炼提升灵力不太现实,倒不如怨气或是妖丹来得快。
捋清好行动,池初月很快提着铁剑往深山老林中走去。
而另一边。
深夜的林家灯火未熄,睡梦中的林郸等人又被这一出吵醒。
众人齐聚大厅,哑奴跪在地上,手里快速:比划。
翠儿解释道:“他说他知道池姑娘的下落,只要现在杀了妖怪,就会告诉你们。”
萧复行手握青剑, 沉思不语。
君临坐在椅子上,摩擦着自己的伏羲琴,“驱魂旗既是你的,你却要主动杀九尾猫妖,为何?”
哑奴:【驱魂旗是我无意中捡到的,每次使用都会损耗精血,代价极大。那猫妖杀的人越多,妖力增强,更难以控制。】
苏砚清若有所思:“你既然知道这一切,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哑奴突然抬头看向黄韵,眼神爆发出浓郁的厌恶,【因为她就是那妖怪。】
黄韵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妖怪,你这哑奴莫要血口喷人。”
君临淡淡出声:“黄夫人身上没有妖气。”
沧言勾唇笑道:“兴许是用什么法子遮住了妖气也说不定,毕竟这世上法器多的是。”
黄韵泪眼朦胧地看着林郸,“夫君,你我成婚多年,是人是妖难道你也分不清吗?”
林郸于心不忍,擦掉她的眼泪,看向沧言等人时脸脸色肃然:
“这位小友,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林某心知肚明。这九尾猫妖还在院子里,怎么可能是我夫人。”
黄韵抿着唇:“有件事,我的确瞒着你们。林舜惨死,是哑奴所为。”
一声惊雷,苏砚清愣了几秒,“黄夫人之前为何不说?”
黄韵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林郸,“我之前曾关心过林舜几句,奈何他误将此举当做我对他有意,几次纠缠。昨夜道友也见过,他仗着醉酒故意为难。
这种事被外人看见,我心中实在恼怒,便在翠儿面前怒骂几句。谁知这话被哑奴听见,他为我抱不平,这才将林舜杀害。我又惊又怕,这件事说出来闹大还会引起夫君误会,故而替哑奴隐瞒了下来。”
林郸心疼地握着她的手,“夫人,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会不了解我的为人?”
萧复行凤眼微眯,忽视两人的腻腻歪歪,“照你这么说,哑奴甘愿为你出生入死,那他现在又为何指认你是妖怪?”
黄韵摇了摇头,“此事我实在不知。只是,池道友至今下落不明,还是将妖怪杀掉为好,左右被阵法困住,它翻不出什么风浪。”
她说的字字恳切,有条有理。比起明显失去理智的哑奴,她说的更有信服力。
林郸让人将哑奴押到地牢严加看管,众人这回去真正得以休息。
当然,萧复行不放心那只猫妖,依旧在原地看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白昼,苏砚清轮守,他才离开。
然而,萧复行却神采奕奕,折身去了一趟地牢。
哑奴被关在石头室内,堵在角落一动不动。
“我有事情问你。”萧复行拿出钥匙打开门,懒散道。
“……”
“你要是不说,等你真的被处死了,那些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世人所知。”
“……”
“如果你真的有隐情,除了月隐宗,你还能信谁?”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
从蓬松打结的长发下抬起头,定定地盯着萧复兴,茶色的眼珠被阴翳遮盖。
萧复行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别比划手势,我看不懂。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是就点头。听明白了吗?”
哑奴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又比了三根指头,表示只能问三个问题。
“我师妹现在在哪?”
第一个问题,萧复行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细节。
哑奴对上他的视线,缓慢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和打手势,大意是她还活着。
萧复行艰难解读,连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师妹聪慧过人,一定不会
“你是河阳黄家人?”
点头。
“黄家灭门,除了九尾猫妖,还有谁参与其中?”
愤怒憎恨不加掩饰,哑奴伸出瘦骨嶙峋的左手,缓慢地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萧复行辨认出那个字,眼中晦涩不明。
离开地牢,恰好在长廊上撞见翠儿端着一碗药从面前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