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眼神冷冽如霜,薄唇轻启,冷声道:
“你若是不想回家乡,我便在京城给你寻一家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你去做正妻。以我首辅府的名声,从这里出嫁,婆家也断然不敢怠慢了你。”
“可姨母说……”
陆怀瑾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你是聪明人,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采薇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宣纸上留下淡淡水痕,终是不再说话,只是缓缓福了福身:“采薇告退。”
她默默退出屋子,刚出门,采薇便看到了苏杳的身影,苏杳也瞧见了她。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嫉妒?羡慕?
苏杳回到清风苑,春桃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姑娘啊,你看到那个表姑娘没有?这刚说要纳她,就迫不及待地追上门了,姑娘,你可怎么办呀。”
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春桃,你别走了,走得我头晕。”苏杳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实在不想理会这些烦心事,只觉得身心俱疲。
“姑娘啊,你怎么一点不紧张的。”春桃见苏杳这般满不在乎的模样,更加着急了。
苏杳没有回应,径直爬上床,闭上了双眼,“我累了,要睡了。”
春桃看着自家主子这幅不争不抢的模样,急得直蹬脚。
她实在放心不下,决定出去打探一番。刚跑出清风苑,一个不留神,迎面差点撞到人。
“春桃姑娘,你怎么如此着急?可是苏姑娘出了什么事?”
春桃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长风。
“长风,你来的真好,我有话问你,你刚才可在大人院中伺候?”春桃连忙问道。
“是。”
“那你可看见那表姑娘了?”
长风点点头,“见着了。怎么了?”
“她找大人是何事?”
“这我做下人的哪里知道,大人在里头作画,想必是一起聊画吧。”
桃一听,顿感不妙,心中暗自叫苦,这红袖添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诗论画,感情怕是要愈发浓烈了。
“和你这个木头说不清楚,我先回去了。”春桃没好气地说道,转身就要走。
“春桃姑娘,你且慢,可是苏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长风见春桃要走,心中愈发着急,再次问道。
春桃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长风。
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好似要将面前的长风看穿。
长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春桃姑娘,你怎么这样看我?”
“我问你,当初你为何会去芙蓉小院?”春桃突然问道,眼神犀利。
长风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我问你,你又怎么回来了?”春桃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我们做下人的,总归是要听主子的安排。”长风低着头,小声说道。
春桃怀疑地看着他,“你现在来这儿做什么?”
“我想找苏姑娘说几句话。”
春桃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同我家姑娘说什么话?姑娘是大人的人,你一个外男,得避讳着点。走走走,你赶快走,可别害了我家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长风。
长风眉头紧皱,“我只是想对苏姑娘好。”
“我家姑娘不需要你的好,你对她的好,对她不一定好,你懂不懂?”
春桃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你若真心对我家姑娘好,你就该注意着点,避讳这点,若是大人和表姑娘有什么事,你可以与我知会一声,这样才是对我家姑娘好。你可记住了?”
长风却道:“你想让苏姑娘和表姑娘争宠?苏姑娘不是这样的性子。你可知太后娘娘要给大人指婚?若是主母进门,苏姑娘会如何,你可有想过?如今多了个表姑娘,并不一定是坏事的。”
“我与你这人说不清楚!”春桃有些生气,跺了跺脚,“再怎么说,我家姑娘也是半个主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长风的脸红了,像是被春桃看穿了心思,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春桃的眼睛,“你别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家姑娘是大人的人,若是哪日,大人厌倦了,不要我家姑娘了,也轮不到你!”
春桃越说越激动,她气愤地将院门关上,将长风隔绝在门外。
*
是夜,苏杳醒了,抬头看向窗外,月色如水。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才惊觉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晚上。
而此刻,困意早已消散,怕是再难入眠了。
“春桃?”她小声唤着。
“姑娘可醒了?”春桃赶忙端着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进屋。
粥香瞬间弥漫开来。
“饿了吧?奴婢给姑娘炖了燕窝,姑娘起身先吃几口垫垫饥,奴婢这就去给你备膳。”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将粥碗放在桌上。
“春桃,别忙活了,我不饿,不想吃。”
“怎么能不吃呢?姑娘多少要吃点,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
苏杳听闻,动作猛地一滞,手缓缓抚上肚子。
这个孩子……真的要留下吗?
春桃又道:“奴婢刚才打探过了,大人与表姑娘在屋里讨论诗画呢。姑娘你可懂这些?可不能被比下去。如今姑娘怀了孕,若是能讨上大人几分欢心,那表姑娘自然就没机会了。”
“春桃,你不许胡说了。”
春桃一脸不解,看着苏杳:“姑娘,奴婢是为了你好啊。姑娘你都不在乎大人吗?”
“有人待他好,我自然是高兴的。”苏杳淡淡地说道。
“姑娘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在这府里一点都不开心,如今我若是与这表姑娘争风吃醋,将来还会有其他女子,难不成我要一个个去斗?我没那心思,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我迟早要走的。”
苏杳越说越激动,积压在心底许久的委屈汹涌而出。
听到这话,春桃吓得脸色惨白,她赶紧伸手捂住苏杳的嘴,惊恐地说道:“姑娘,这些话你不能说。若是被人听去了,那可不得了的。”
苏杳却满心委屈,她用力挣开春桃的手,此刻的她,只想一吐为快。
自己从来都是被迫的,被陆怀瑾强留在这府中,还要被他的母亲羞辱,被下人掌掴,受尽了屈辱。
到头来,还要对陆怀瑾感恩戴德,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可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会遭遇这些!
想到这里,她心中那些不满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往外说:“我就是要说。我要走,迟早要走,我根本就不爱他,他娶什么人,纳什么妾,又与我何关!”
“砰!”一声巨响,门被人猛地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