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和李斯站在小皇子胡亥的寝车前,微微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默契。赵高走上前,声音放得柔和而恭敬:“陛下龙体不适,末将和丞相有要事相商,特来请示殿下意见。”
车帘掀开,胡亥露出半张睡眼惺忪的脸。他慵懒地倚在车壁上,见到二人,眼神骤然亮起。赵高恭敬地垂首,李斯则将眼光微微移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胡亥的神色。
“要事?”胡亥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却又掩饰不住眼底那一丝雀跃,“什么要事?难不成和父皇有关?”
赵高微微一笑,语气小心翼翼:“正是陛下的遗诏事宜,还需请殿下决断。”
胡亥的神色立刻变得警觉,但他随即恢复了一种夸张的自信表情。他拍了拍胸膛,咧嘴一笑,露出一排不甚整齐的牙齿:“决断?我胡亥还用得着别人决断?只要是父皇的安排,我都愿意奉行!”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脸上却保持着恭敬的微笑:“殿下果然仁孝。但现如今,朝廷内外风声紧迫,扶苏公子在北方手握重兵,我们担心若不早作安排,恐怕会有变故。”
胡亥一听扶苏的名字,脸色微微一沉,咬牙冷笑:“那个扶苏,仗着自己什么仁孝贤名,早就盯着皇位了吧?哼!我倒是很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威胁到我胡亥!”
李斯暗暗皱眉,却并未表露。他观察着胡亥的言行,只觉得这位皇子虽有几分表面上的气势,但骨子里的滑稽和愚钝让人不寒而栗。他轻咳了一声,试探着开口:“殿下,若是朝中诸事依旧由扶苏主导,恐怕对殿下未来会有影响。不知殿下是否有决断之意?”
胡亥立刻挺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决断?当然有!扶苏算什么东西,他敢回来抢我的位置,我就……我就……”他语气一顿,突然露出一抹滑稽的笑容,“就让你们这些忠臣替我把他料理了!父皇一向最信任赵高,丞相又是朝廷的柱石,你们俩替我做事,我放心!”
这番话让赵高和李斯心底同时泛起一丝寒意。赵高掩饰着内心的不屑,依旧带着谦卑的笑容:“殿下果然英明。如此,臣等便可以为殿下排忧解难,扶苏之事自然有我们操心。”
胡亥听后大笑,挥了挥手:“好好好!你们去做吧!扶苏要是回来,我还怕他不成?不过你们得记住,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皇位也该是我的,对吧?”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我陶醉,似乎对未来的皇位已胸有成竹。
赵高轻轻点头,眼底却藏着深深的轻蔑。李斯沉默片刻,目光沉郁地看着胡亥那一脸得意的神情,最终也只是低头称是。
车帘再次放下,胡亥在车中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那哼唱声五音不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赵高和李斯走出几步,赵高才低声道:“丞相,殿下如此器量,未来大事当可托于他。”
李斯眼角微跳,语气冰冷:“既已无他选,自当如此。”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但这天下,终究是咱们这些人来掌控的。”
赵高与李斯退出车外,四目相对,心中各有盘算,但此刻的局势迫使他们必须联手。赵高缓缓掀开车帘,神情恭敬却带着一丝隐晦的迫切:“殿下,臣等有大事与您相商,望殿下明断。”
胡亥倚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半眯着眼,懒洋洋地瞥了赵高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说吧,有什么大事?父皇不在,朝中诸事都归我管。”
赵高微微低头,眼中划过一丝轻蔑,却迅速掩藏。他语气温和却字字带钩:“殿下,陛下龙体欠安,恐怕难以亲自定夺天下大事。而今朝局微妙,北方扶苏公子手握三十万大军,贤名传遍诸侯百姓之间,恐怕……”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胡亥的神情。
胡亥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眉头紧锁:“扶苏?又是扶苏!他凭什么总压我一头?父皇明明最疼我!你们继续说,这到底什么意思?”
李斯走上前一步,语气低沉:“殿下,如今陛下重病缠身,而扶苏公子得北方重兵,威名远播。若是陛下驾崩,朝廷与天下的目光恐怕都会聚向扶苏。”
胡亥握紧了拳头,目光中掠过一丝惶恐,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哼!扶苏不过是靠着他的伪仁假义讨好那些愚民罢了。他的威名与兵权不过是父皇一时疏忽。我才是父皇真正宠爱的儿子,天下之主的位置,自然是我的!”
赵高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逐渐转冷:“殿下果然明白大势。不过,扶苏若回朝,必定趁乱谋夺皇位。臣以为,若殿下早作决断,可先下手为强,稳固大局。”
胡亥猛地抬起头,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赵高,你的意思是……?”
赵高微微点头,话语缓慢而清晰:“扶苏若不除,殿下的地位难保。如今,陛下尚在,遗诏未出,殿下只需顺势而为,与臣等联手,赐扶苏一死,方能确保皇位平稳过渡。”
胡亥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狂笑起来,笑声中透着一种滑稽的癫狂:“好!好!赵高,李丞相,你们真是我的好帮手!扶苏他什么都没有了,我胡亥才是秦朝的未来!”
李斯抬眼看向胡亥,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厌恶,但面上依旧恭敬:“殿下之英明,臣等佩服。只需殿下一声令下,扶苏必定无法威胁殿下大业。”
胡亥得意地摆摆手:“就这么办!赵高,李斯,你们要尽快办好这事。我坐等你们的好消息!”
赵高低头应道:“臣必竭尽全力,护殿下登临大宝。”语气温和中透着几分凌厉的冷意。他深知,此刻的胡亥正是最易操控的傀儡。
李斯则微微拱手,低声补充:“臣等所谋,皆为大秦安定。请殿下静待佳音。”
胡亥听到两人的保证,脸上笑得越发得意。他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控,却未曾察觉,眼前这两位“忠臣”,正悄然编织着他生命中最危险的局网。
胡亥看着赵高和李斯走下马车的背影,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车厢内的灯光微弱,映照在他苍白的面颊上。他原本靠在软榻上的身体忽然僵直起来,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
他颤抖着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呼吸急促,眼神在车厢内游移不定,像是在寻找某种安全感。他的嘴唇不住地翕动着,似乎在反复咀嚼着刚才赵高的每一句话。他知道,自己在刚才的对话中并没有任何选择。
“如果我不答应……赵高一定会杀了我……”胡亥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声喃喃自语。他回想起赵高冷静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仿佛带着刀锋的寒意,让他感觉如芒在背。赵高不仅是秦始皇的贴身近臣,更是能操控始皇马车的驭手,驾驭起数匹强健的战马来如臂使指。如果赵高决定除掉自己,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胡亥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却依旧感到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他知道,自己没有扶苏那样的军队,也没有扶苏背后那楚地的支持。他只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弱者。如果不答应赵高,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但渐渐地,胡亥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从惶恐到怨毒,从怨毒到癫狂,他的表情在片刻之间变得扭曲。他想到扶苏那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些朝臣提到扶苏时的尊敬与赞叹,想到扶苏在秦始皇面前敢直言劝谏,而自己只能卑微地伏在地上听候命令。他的胸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嫉妒和恨意。
“扶苏!扶苏!”胡亥咬牙切齿,声音低哑得像野兽在嘶吼,“凭什么你拥有这一切?你以为你推崇什么仁义道德,就能高高在上吗?就因为父皇给了你机会,就因为你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的手抓住了车内软垫上的流苏,狠狠地撕扯着,眼中满是疯狂的光芒。“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有机会了!赵高和李斯都站在我这边,只要他们帮我,扶苏,你就要死了!我要让你消失,让你的名字从这个世上被抹去!”
胡亥想到扶苏可能很快就会接到“赐死”的诏令,可能会跪地流泪,满脸绝望地自刎,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笑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越发癫狂,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我才是最聪明的!父皇从小就最宠我,扶苏算什么东西!”胡亥的低语声在马车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内心的疯狂与怨毒却在滋长。此刻的胡亥,既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怕,又为将扶苏置于死地的计划感到兴奋。他那丑陋的嘴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像一只蚀心而狂喜的毒蛇,盘踞在黑暗之中,等待着下一次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