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北魏刚平定了沃野之乱,除掉了一个叛军首领。
但莫折念生、胡琛两股势力仍在作乱,朝廷不得不分兵征讨,等待天下太平。
可谁也没想到,这边还没打完,那边又冒出两股叛军。
乱局越闹越大,简直像野火一样烧个不停。
第一路是柔玄镇的乱民杜洛周,他在上谷造反,自称“真王”;
第二路是五原的降户鲜于修礼,在定州起兵,改年号“鲁兴”。
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飞向朝廷,魏廷赶紧调兵遣将:
派幽州刺史常景为征虏将军,和幽州都督元谭去讨伐杜洛周;
又命扬州刺史长孙稚为骠骑将军,与河间王元琛一起北上对付鲜于修礼。
两路人马,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仗打了几个月,情况却不太妙。
元谭的部队先溃败了,朝廷换李琚顶替,结果李琚战死,最后派了于荣接手。
幸好于荣能打,局面才稳住。
另一边,长孙稚和元琛互相看不顺眼,配合得一塌糊涂。
长孙稚的军队刚到滹沱河(hutuo hé),就被鲜于修礼埋伏,死伤惨重。
元琛袖手旁观,愣是不救,害得长孙稚大败南逃。
事后两人互相告状,结果双双被撤职。
朝廷没办法,只好换广阳王元渊当大都督,让章武王元融和将军裴衍做副手,继续打鲜于修礼。
元渊是太武帝的曾孙,和城阳王元徽是堂兄弟。
可这元徽戴了顶绿帽子——他老婆于氏和元渊私通。
元徽管不住老婆,只能把气撒在元渊身上,恨得牙痒痒。
元渊刚带兵出征,元徽就跑去向胡太后打小报告:“太后,元渊这人靠不住,说不定要造反!”
胡太后一听,赶紧密令章武王元融暗中防备。
没想到元融转头就把密旨给元渊看了。
元渊气得直跺脚,立刻上书揭发元徽:“陛下,元徽这厮专害忠臣!
他不仅污蔑我,还耽误剿匪大业。求您把他调出京城,省得他拖后腿。
这样我才能专心杀敌!”
胡太后把这事放在一边,根本不管。
她对朝政日渐懈怠,奏折堆积如山也不理会。
这时元徽担任尚书令,与郑俨等人结党营私。
这帮人表面恭顺,背地里却排除异己。
朝廷赏罚全凭个人好恶,北魏的政局越发混乱。
“太后又没批奏章?”
郑俨在尚书省低声问道。
元徽冷笑:“批不批有何区别?
如今这朝堂,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远在前线的广阳王元渊听闻朝廷不采纳他的建议,心中越发不安。
他做事变得畏首畏尾,连小事都不敢决断,行军也拖拖拉拉。
这时传来消息,叛军将领元洪业杀了首领鲜于修礼,率部前来投降。
“王爷,这是天赐良机啊!”副将兴奋地说。
元渊却皱眉:“且慢,此事蹊跷...”
果然,鲜于修礼的部下葛荣为旧主报仇,刺杀了元洪业,自立为帅。
更猖狂的是,葛荣竟称帝建国,改元“广安”,率大军直逼瀛州。
朝廷急令元渊进剿。
元渊派章武王元融出战,结果全军覆没。
此时的元渊外有强敌,内惧谗言,进退两难。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元徽在洛阳府中得意地对心腹说,“元渊仗着是宗室,处处与我作对。
现在知道怕了?”
城阳王元徽趁机落井下石,指使侍中元晏上奏:“广阳王滞留不进,恐有异心。”
更狠毒的是,他们把矛头指向元渊的参军于谨。
“听说那于谨才是真正的谋主,”郑俨阴险地建议,“不如先拿他开刀。”
胡太后听信谗言,下令在宫门张贴告示,重金悬赏捉拿于谨。
消息传到军中,于谨立即求见元渊:“殿下,如今太后听信谗言,您处境危险。
若无人为您辩白,恐遭不测!”
“于参军有何良策?”
元渊忧心忡忡地问。
“我愿自投罗网,”于谨斩钉截铁地说,“宁可他们冤枉我,也不能连累殿下!”
元渊感动得热泪盈眶,两人执手相泣而别。
当夜,于谨快马加鞭赶赴洛阳,直奔悬赏告示而去。
“我就是于谨,”他对着守宫门的侍卫朗声道,“特来投案。”
官吏不敢怠慢,立即禀报。
胡太后当即召见,在朝堂上厉声质问:“你好大的胆子!
你可知罪?”
于谨不慌不忙,跪地陈词:“太后明鉴,广阳王用兵迟缓,实为保全实力。
叛军势大,贸然出击只会损兵折将。”
他接着详细分析战局,言辞恳切,条理分明。
说到动情处,连周围的侍卫都为之动容。
“...所以广阳王绝非有二心,而是为朝廷着想啊!”于谨最后叩首道。
胡太后的脸色渐渐缓和,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
她摆摆手:“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城阳王元徽的计谋没得逞,心里不甘,又写信给定州刺史杨津,让他想办法除掉元渊。
元渊见葛荣势力强大,便退守定州。
杨津接到密信,立刻派都督毛谧等人趁夜偷袭元渊的住处。
元渊毫无防备,只带着几个亲信仓皇逃命。
他们一路狂奔,刚到博陵郡地界,迎面撞上葛荣的巡逻骑兵。
“站住!什么人?”骑兵厉声喝问。
元渊来不及躲藏,被当场抓住,押到葛荣面前。
葛荣的部下见他身份尊贵,纷纷提议:“不如奉他为主,对抗朝廷!”
葛荣冷笑一声:“我已经自称天子,岂能容他?”
说完,手一挥,元渊便丢了性命。
消息传回洛阳,元徽趁机诬陷元渊投降叛贼。
朝廷大怒,下令拘捕元渊的妻儿。
广阳王府的属官宋游道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辩解:“元渊明明是被葛荣所杀,怎能说他投降?
这是冤枉!”
朝廷派人查证,发现实情确实如此,这才赦免了元渊的家人。
与此同时,葛荣的叛军越来越猖狂。
朝廷赶紧任命杨津为北道都督,让他去抵挡葛荣。
北方边境动荡不安,北魏朝廷又加封博陵郡公尔朱荣为安北将军,命他统领恒、朔二州的军务。
尔朱荣率军经过肆州时,刺史尉庆宾紧闭城门,不让他进城。
尔朱荣大怒,对手下喝道:“区区刺史,也敢拦我?”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强行登城,活捉尉庆宾,带回秀容。
随后,尔朱荣擅自任命自己的堂叔尔朱羽生为新任刺史。
从此,他的兵力越来越强,北魏朝廷已经管不住他了。
贺拔胜兄弟投奔尔朱荣时,荣正坐镇肆州。
一见二人来投,他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贺拔胜的肩膀说:“你们兄弟肯来助我,这天下还愁平定不了吗?”
贺拔胜拱手道:“将军威名远播,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尔朱荣哈哈大笑,当即任命兄弟二人为军将。
从此,军中大小事务,行军布阵,尔朱荣都要找他们商议。
贺拔胜兄弟也尽心竭力,出谋划策。
旁人见了这情形,心里都明白:尔朱荣表面恭敬,实则野心勃勃。
他口口声声说要帮朝廷平乱,暗地里却盘算着自己的势力。
可惜当时的北魏朝廷内忧外患,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一日,贺拔胜对弟弟说:“尔朱将军待我等不薄,但观其言行,恐怕......”
弟弟打断道:“兄长慎言!如今乱世,能得明主收留已属万幸。”
贺拔胜叹息:“你说得对。只是我总觉得,他日恐生变故。”
弟弟苦笑:“眼下朝廷连眼前的叛乱都应付不来,哪还顾得上防范将来?”
确实,当时的北魏朝廷就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各地叛乱此起彼伏,朝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尔朱荣身上,指望他做北方的屏障。
有人私下议论:“尔朱荣这般嚣张,朝廷就不管管?”
另一人摇头:“管?拿什么管?
眼下能保住江山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日后怎样!”
就这样,尔朱荣的势力日渐坐大。
贺拔胜兄弟虽然看出端倪,却也无可奈何。
乱世之中,人人都只顾着眼前,谁还管将来会怎样呢!
古人有言:外宁必有内忧。
这话放在魏国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此时的魏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梁国豫州刺史夏侯亶看准时机,趁着淮水暴涨,率军攻打魏国寿阳。
魏国扬州刺史李宪苦苦支撑,却迟迟等不到援军,最终只能开城投降。
夏侯亶进城后,立刻派将军陈庆之安抚百姓,收降七万五千人。
他大手一挥,把寿阳改称豫州,合肥改称南豫州,两州全归自己管辖。
消息传回梁国,朝野振奋。
没过多久,梁将湛僧智和司州刺史夏侯夔又联手出兵,直逼魏国武阳关,包围广陵。
广陵是魏国的东豫州,刺史元庆和见梁军来势汹汹,急得团团转。
他对手下说:“敌军压境,援军迟迟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手下劝道:“大人,不如先坚守外城,等待援兵。”
可外城很快被攻破。
魏将陈显伯率兵来救,却在半路被湛僧智杀得大败。
元庆和彻底绝望,只得开城投降。
陈显伯见大势已去,连夜逃跑。
梁军紧追不舍,一口气追出十里,斩杀魏军上万人。
战后,梁国论功行赏。
湛僧智奉命镇守广陵,夏侯夔则坐镇安阳。
这一仗,梁国赢得漂亮。可魏国的内忧外患,却才刚刚开始。
梁武帝再次派出大将陈庆之,与领军曹仲宗等人攻打北魏的涡阳。
寻阳太守韦放也率军前来会合。
行军途中,他们突然遭遇北魏大将元昭的部队。
“不好!魏军来了!”梁军士兵惊呼。
元昭率领五万步骑,分兵夹击,来势汹汹。
梁军来不及列阵,士兵们面露惧色。
韦放是名将韦睿之子,自幼习得兵法。
他却不慌不忙,摘下头盔,翻身下马,坐在胡床上,镇定指挥。
“诸位,今日唯有死战!”他高声喊道。
士兵们被他的勇气感染,奋起迎敌,以一当十,竟杀退了魏军。
战后,韦放收拢部队,与陈庆之会合。
“韦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陈庆之赞叹道。
“陈将军,接下来如何行动?”韦放问。
“魏军势大,但并非不可破。”陈庆之目光坚定。
他亲率二百骑兵,突袭魏军前锋,斩杀百余人,随即撤回,与主力汇合。
元昭见梁军顽强,便在涡阳城外设下十三座营垒,固守待援。
两军对峙近一年,死伤无数。
一天,曹仲宗召集众将商议。
“我军久战疲惫,不如暂且退兵。”他提议。
“不可!”陈庆之拍案而起,“此时退兵,前功尽弃!”
他手持节杖,站在军门前,厉声道:“愿随我死战者,留下!”
当夜,他挑选精锐,衔枚疾走,突袭魏营。
魏军连日征战,疲惫不堪,猝不及防,连失四垒。
次日,陈庆之将俘虏的首级陈列在涡阳城下,对守将王纬喊道:“降,可免一死!”
王纬见大势已去,只得开城投降。
魏军仍有九座营垒,陈庆之再次展示战俘,擂鼓进攻。
魏军胆寒,纷纷溃逃。
元昭见败局已定,丢下营垒,仓皇逃命。
“追!”陈庆之挥剑高呼。
梁军乘胜追击,杀得魏军尸横遍野,涡阳城下的血水几乎凝滞不流。
自南朝宋末年以来,淮北一直被北魏占据。
齐朝末年,魏军甚至渡过淮河,侵占淮南。
如今,梁国趁北魏内乱,一举收复两淮失地。
“我们赢了!”梁军将士欢呼雀跃。
陈庆之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长舒一口气。
“但战争,远未结束。”他低声说道。
魏人接连丢失城池,却无力夺回,朝野上下都憋着一肚子闷气。
这时候南北两边的战事报告,就像雪片一样堆满了案头。
北方乱局更是一天比一天紧急,叛军所到之处,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杜洛周带着叛军在蓟南一带烧杀抢掠,转眼又扑向范阳。
行台常景原本还能勉强抵挡,靠的就是手下大将于荣。
可偏偏这个时候,于荣突然病死了。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副将焦急地问道。
常景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叛军,叹了口气:“于将军一走,咱们就像断了臂膀啊。”
果然,幽州百姓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竟然主动打开城门迎接叛军。
常景就这样稀里糊涂做了俘虏,幽州城转眼就换了主人。
与此同时,葛荣率领的另一支叛军也没闲着。
他们从瀛州南下,直扑殷州城。
新任刺史崔楷刚到任,连板凳都没坐热,就遇上了这场大难。
“大人,城内守军不足千人,粮草也不够啊!”属官急得直跺脚。
崔楷却挺直腰板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就算赤手空拳,也要和叛军拼到底!”
就这样,崔楷带着全城百姓硬是撑了整整五天。
最后城墙被攻破时,他至死都没有屈服。
葛荣的军队踏着崔楷的尸体,继续向冀州进发。
冀州刺史元孚早就做好了准备。
从春天到冬天,他带着将士们日夜守城。
粮仓见底了,援兵迟迟不来,可他们就是不投降。
“使君,咱们已经三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士兵们有气无力地说。
元孚拍拍他们的肩膀:“再坚持坚持,朝廷的援兵就快到了。”
可惜援兵终究没来。
城破那天,元孚和哥哥元涢一起被俘。
令人意外的是,葛荣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叛军头子,居然被他们的忠义感动了。
“将军,要杀就杀我吧!”元涢跪在地上说,“我弟弟是朝廷命官,不能死。”
元孚急忙打断:“胡说!我身为一州长官,理当以死报国。”
这时,都督潘绍也带着部下跪了下来:“将军若非要杀人,就杀我们这些当兵的吧!”
葛荣看着这群人,突然哈哈大笑:“好一群忠臣义士!
我葛荣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敬重好汉。
今天我就破例一回,把你们都放了。”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连强盗都开始发善心。
史官特意记载崔楷和元孚的事迹,就是要告诉后人:什么叫做真正的忠义。
但殷、冀二州,早已落入叛军之手。
西道行台大都督萧宝夤,出兵多年,耗费粮饷无数,却始终未能平定叛乱。
打仗不是光砸钱就能赢的,萧宝夤空有大军,却屡战屡败,实在让人着急。
这时,叛军内部起了内讧。
莫折念生和胡琛互相看不顺眼,竟自己打了起来。
念生吃了败仗,竟假意投降萧宝夤。
萧宝夤对部下道:“念生既降,不如趁机收复秦州。”
左丞崔士和主动请缨:“末将愿往!”
萧宝夤点头:“好,务必小心。”
谁知念生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就把崔士和抓了,一刀砍了脑袋,秦州又丢了。
萧宝夤大怒,亲自带兵攻打念生。
两军在泾阳交锋,结果魏军大败,狼狈退守逍遥园东。
打仗不是靠蛮力,萧宝夤这次又栽了跟头。
更糟的是,汧城、岐州接连投降叛军,豳州刺史毕祖晖战死,西道都督北海王元颢也吃了败仗。
关中一带,乱成一锅粥。
雍州刺史杨椿急得直跺脚,赶紧招募七千士兵,死守城池。
士兵们问:“大人,叛军势大,我们能守住吗?”
杨椿咬牙道:“守不住也得守!
雍州一丢,关中全完!”
魏帝见杨椿守城有功,加封他为侍中,统领关西诸将。
念生不甘心,派弟弟莫折天生猛攻雍州。
萧宝夤派大将羊侃助阵。
羊侃躲在壕沟里,屏息凝神。
天生骑马逼近城墙,羊侃突然拉弓,一箭射出——天生应声落马,当场毙命!
杨椿见状,立刻带兵杀出,叛军大乱,被杀数千人。
雍州之围,终于解除。
念生刚占领潼关,听说弟弟战死,吓得赶紧弃关逃跑。
这一仗虽然赢了,但叛军未灭,关中仍不太平。
萧宝夤能否扭转败局?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