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唐牯再一次失望,这女人回去后,连脚也不洗,就钻进蚊帐里,好像头一挨着枕头,就传出了呼噜声。
唐牯不信抓不住那个叫聪的男人,他又钻进落叶堆,即使睡着了也睁着眼睛,也听得见她的任何响动。
月光白灿灿的,照得那娃门窗清晰可见雕花。好像有一团黑云落地,唐牯突然看见一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走向纳娃的门边,恰好纳娃又在说话:“聪,我看见你了,你这些年在哪里……”
唐牯心里非常不舒服,血冲脑门时,他什么也不顾了,一抬手就嗖嗖地丢出几个飞镖,那黑衣人猝不及防,只听“啊呀”一声惨叫,黑衣人倒在血泊中挣扎着,哀嚎着。
屋子里的人听到响动后,跳下床趿拉着鞋子,拉开大木门,一见到血泊中的男人,欲扯开嗓门呼救。
却被落叶堆里一跃而起的唐牯用大手捂住她的嘴巴:“有人行刺,我在暗中保护你。”
说这话是啥意思?为他自己偷窥女人隐私的不耻行为找借口。
明月下,唐牯看得真真切切,这个人就是刺客,他一定不是那个叫聪的人,唐牯一脚踏在气息奄奄的男人身上,拔出剑来指着他大鼻子喝道:“说,你是什么人?”
捕头钱江南带着捕快闻声追过来,有人拿灯笼一照,忍不住失声大叫:“这不是小王爷的侍卫金达威吗?”
且说这个金达威平时走路带风,在灌城除了小王爷,他就是王爷,走到哪免费享受到哪。凡是汉人开的高档饭店,他想吃啥吃啥,从不付钱,人们还把他的到来当作荣耀。他看上的女人,只要使个眼神,手下人都会给他绑来。
钱江南让人绑了金达威,趁他张嘴时,唐牯顺手捡起一个坚硬的鹅卵石塞进去。
钱江南知道,唐牯怕他咬舌自残。
金达威被押走后,唐牯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呸,扫兴。”
但他又安慰自己:真是捉奸不成遇强盗,欲破悬案一飞镖。
唐牯在冥冥之中捉拿小王爷侍卫有功,不仅受到县令大人的表扬,还受到徐爷的重赏,一千两白银。
那娃的芳心向徐爷,她不仅崇拜徐爷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更喜欢他文武双全,英雄气概洋溢在他脸上。
那娃每天有事没事找徐爷说事情,这让唐牯彻底泄气,感觉这女人真是有病,我唐牯堂堂一个大帅哥她却看不上,偏偏要靠近这其貌不扬的男人,难道因为他是三军统帅?所以她贪恋他的权势?
徐爷贪恋女色不假,但他最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他曾经暗自发誓,此生只爱姚彤一人,若要再沾染其她女人,除非重投娘胎。
徐爷的夫人姚彤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她不会因为破了灌城,就可以当个小女人享尽人间美食,她必须辅助男人完成一番伟业。
于是姚彤经过简单的休整后,从所有将士里挑选出三千精兵,寻得一个深浅适宜的回水湾,她发誓要训练出一支出色的水鬼来,以应对未来的战争需求。
未来的战争,一定有水战,水战的成败在于对水鬼的严格训练。水鬼会搅翻一江浊流,让敌方葬身江底。
姚彤之所以对蒙古王朝恨得咬牙切齿,是因为她吃过太多的苦头,如今有了推翻蒙古王朝的机会,她岂不牢牢抓住?
作为三军统帅的徐爷,姚彤不会对他有太多苛求,如此伟大的男人,找几个女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爷自己也分得一亩二分地,在闲暇时光里,他和所有将士一样解甲归田。在灌城外的缓缓坡地上,徐爷搭建了一个小茅屋,用作热午饭和午休。
好在这里靠近江边,土地皆是江中浮沙沉淀而成,不是很黏,一锄头挖下去,轻轻一拍便散作碎泥。
秋季能种什么呢?当地农人正在播种蔬菜,徐爷也种蔬菜。
萝卜青菜都得种下,蓄积的肥料当然是火烧杂草灌木变作灰。
归田的日子,对徐爷来说真是畅快淋漓,劳作累了就躺在茅屋中堆放的枯草上,听着风吟入梦。
徐爷在梦里看见一个高挑挑的女子,像只小鸟般蹦哒进门来。粉色的拽地长裙,把她婀娜的身材紧裹着,一对美丽的乳峰灵动而活泼可爱。她棱角分明的小脸白白的,鼻梁高而直挺,眼睛幽蓝如秋水荡漾。
她没有惊动徐爷,而是轻轻地坐在草堆上,一双小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徐爷翻过身来,伸胳膊踢腿,打个哈欠,嘴里冒出一句:“留得良田种小菜,一梦日落西山外。我逢伊人乱世中,明眸如花笑靥开。”
塔基那娃心里一咯噔,很快就平静下来,张口就吟:“长矛短刀抛将去,播种泥土待细雨。萝卜青菜秋后生,山河无恙愿如许。”
“天啦。”徐爷突然惊坐起,傻傻地看着她,“你这般有才?此前是我小看你了。”
那娃站起身来,给徐爷施礼道:“小女子冒昧打扰大人了,还请勿要怪罪。”
江风撩起她金色的发丝飞扬,徐爷忙穿上麻布衣衫,调侃道:“我们是偶遇吧。”
那娃哈哈一笑:“偶遇啊将军。”
徐爷说:“我不是将军,就一个普通的农人,更是一个还俗的和尚。”
那娃说:“我既喜欢金铠银甲的将军,也喜欢赤膊干活的农民。”
徐爷面带微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过奖了。”
他的这个动作惹得那娃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将军,你真逗。”那娃打趣徐爷,“如果没有战争,你一定是个可爱的不老顽童。”
徐爷播下的菜籽,在几天后开始发芽,两片小绿荚一天天粗壮。
纳娃也学着播下一畦菜籽,每天浇水后看它发芽,生根后绿荚茁壮成长,但过不了多久,却被青虫咬噬,有的只剩半荚有的残存光杆,这让那娃心疼得哭鼻子。
徐爷安慰她:“别哭别哭,我给你把虫儿统统弄死。”
趁着晨露未干,徐爷将草木灰撒嫩苗上,果真在后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虫儿啃噬菜苗了,那娃竖起大拇指,夸徐爷更是个好农民。
徐爷说,土里生土里长,播下的是希望,收获的是硕果。
那娃每天看菜苗儿,渐渐地长出青绿的大叶片儿,初日给晨露璀璨,风撩得一畦青苗微笑。
那娃自言自语道:“原来所有的生命在成长中都是这般美丽,人生不也是如此吗?”
对这个问题,徐爷的解释更为完美:“每个人都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享受不同的悲剧和惬意,绽放着同样的笑靥。”
徐爷的说法让那娃更加敬佩他的智慧。
在后来的岁月里,那娃成为徐爷的风景,也成了追求那娃那些男人的痛。尤其是唐牯,他的眼睛如同生有一双翅膀,纳娃走到哪,他的眼神就飞到哪。
作为三军统帅,徐爷应该享有的待遇不能少,军中统管给他配备了侍卫和总管以及丫鬟和厨师。
纳娃被分配到徐爷身边做了总管,这是军队统管专门找吴铭要来的重要人物。
徐爷本不想让纳娃留在身边,但他想了想也不好意思拒绝,女总管又不是自己的小妾,只是她的一份工作。
秋后的江南很美,姹紫嫣红的野花,在田间地角,在河滩或路边,在房前屋后蓬勃怒放。
在蓝天白云下,徐爷喜欢骑一匹大白马,举一柄乌铁大长刀,扬鞭驰骋花海里。
这一幕被那娃看到后,感觉这男人神一样的存在,徐爷就是他心中的偶像亦或是英雄,如同她儿时的记忆中,父辈说他们的民族英雄卡达拉夫,带领部落里的男人,在丛林里跟鞑靼人恶斗,他高擎大刀,杀得鞑靼人尸横遍野。
如今,徐爷很白马,人马合一,好一个英雄好汉。
那娃突然热血澎湃,也找来一匹大白马,她提不动大长刀,但可以拿长矛。
她两腿一夹,屁股下的坐骑更有灵犀,撒开四蹄狂奔,她感觉自己坐在一团白云上,正朝着徐爷飘飞。
徐爷的马,踏着野花漫步,那娃的马,如乘风驾雾。
那娃感觉从未有过的兴奋,她举起长矛,一声大喝:“看枪。”
徐爷闻声扭头,他惊诧于这异域女子拿长矛的动作如此优美洒脱,忘记举刀当架,但矛头的白刃已经刺过来,来不及躲避。急中生智,徐爷伸手抓住枪杆子,冲她温情一笑。
两匹马给他们开了个玩笑,突然昂头扬蹄,直起身子嘶鸣,徐爷冷不防被摔落马下,那娃也摔落马下,且不偏不斜,如一片白云轻盈盈落在徐爷身上。
徐爷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看她的眼睛,这眼睛如深邃的大海,把他淹没在海底,更似一团蓝色的火焰,将他烧成灰烬。
这一刻徐爷成了呆瓜,傻傻地看着她却不知所措。
那娃的红唇嘟嘟,突然给了他一个香吻。然后翻身坐起来,哈哈大笑,柔情似水地问他:“将军,你受伤没有?”
徐爷有些难为情,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也跟着哈哈一笑,拍拍身上的尘土,扶起地上的那娃,爱怜地看着她:“娃子,你受伤没有?”
她瞪大美丽的眼睛,傻傻地看着他,良久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将军,你叫我娃子?”
“娃子。”徐爷又重复一遍。
那娃噗呲一笑:“将军,我们那里为女孩取名,喜欢用什么娃,表示美丽温柔可爱的意思,就像你们的什么芬什么琼什么秀什么娟一样。”
“娃子。”徐爷说,“这样叫顺口。”
那娃突然脸蛋一红,嘀咕道:“你喜欢叫我娃子,我就是你的娃子了。”
这一刻徐爷满心清欢,拉着她的小手,走在花丛中,摘一朵紫色,摘一朵白色,又摘一朵红色的花,插在她的裙带上。
那娃突然提出一个问题:“将军,你不觉得我跟你们汉族的女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他只是笑了笑:“娃子啊,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被鞑子骑在脖子上,抬不起头的落魄女人。”
入夜渐微凉,美人加衣裳。
徐爷习惯性看一本卷边的古书,烛光幽暗。
那娃突然惊艳出现,她金丝高绾,一件红绸兜肚半遮两座挺拔的动感十足的乳峰,那深深浅浅的沟壑,那晶莹剔透肤色,让徐爷再次成为呆瓜。
“我好看么?”那娃欲打破沉闷空气。
徐爷上下唇皮动了动,好半天才说:“好看,真好看。”
“要不要看透?”她欲解开兜肚带儿。
徐爷一会儿说聪,一会儿说姚彤,一会儿说娃子。说罢,推门进入自己的卧室。
这一幕,被窗外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直到她回到自己房间,那双眼睛如胶似漆,始终阴魂不散。
她嘟起小嘴,满脸愠色:“傻男人。”
窗外的眼睛,透过破洞处,真真切切地看着她。
纳娃撒手扯落兜肚,扒光了最后的一片布头,在烛光下晃动。
那双眼睛却悄然离开。
“不过如此。”当他溜回自己家里时,先搧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自嘲道,“我就是个神经病。”
他边卧室里轻声叫道:“夫人,陪我喝一杯。”
门嘎然一声洞开,一个女子笑盈盈走出来:“相公,莫非想妾陪你醉么?”
他没有说话,大手一扒拉,女子的衣裙落地,如一支风中百合在他眼前摇曳。
女子顺势倒在他怀里,细语呢喃:“唐牯,我不是酒。”
男人说:“你就是酒,一品即醉。”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娃看见徐爷着一身黑衣,骑一匹大黑马出城,在临江码头上迎接他的夫人归来。夫人却骑着大白马,一前一后,马蹄踏碎步,然后二马并列,一黑一白非常打眼。
徐爷如一团黑云飘起来,又轻盈盈落下,落在夫人姚彤身后。他一手揽夫人,一手扬鞭催马。
夫人说:“想我了吗?”
徐爷说:“想不想你,你都在我梦里。”
徐爷感觉身旁还有一匹马,一个高鼻梁的女人跟他们并列着驰骋。他左手揽夫人,右手抓住身边人的马缰。
那娃随口问:“将军,中国疆域有多大?”
徐爷说:“很大很大,马不停蹄跑,估计要跑一个月,穿过沙漠就是你的国家。”
“将军,你送我回国吧,我要驱逐鞑虏!”
“娃子,其实我们跟你的国家一衣带水,我要一直驱赶鞑子,把你送到边界。”
“将军,这不是梦吧?”
“娃子,我们逐梦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