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金兵那里,金卫术于营帐之中闻得前线军报,知钰门关仍未被攻破,顿时面沉似水,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本皇子率大军连番强攻,此关却坚如磐石,岿然不动,实乃奇耻大辱!那城中守军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顽强之抵抗?”
谋主阿里木趋步向前,拱手而言:“大皇子且暂息雷霆之怒。钰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兼之守军拼死相搏,故而急切间难以克之。然臣有一策,或可破其城防。可遣精锐之士阻断城中水源,使城内无水可用,不出数日,守军必因干渴而战力锐减,军心惶惶。同时,督造投石车,多多益善,将以金汁浸泡之尸体与牲畜残骸,以投石车掷入城中,令疫病滋生,使其自顾不暇。再于西侧城墙增派兵卒,全力猛攻,令守军疲于应对,左右支绌。”
金卫术闻之,目露凶光,颔首道:“此计甚合我意,速去筹备。传令下去,遣一队精骑,沿河道潜行,务要隐秘行事,截断城中水源,不择手段,务必功成。另责令工程兵昼夜赶制投石车,搜集周遭尸体与牲畜残骸,以金汁浸之,备用无虞。本皇子倒要看看,此番手段施出,钰门关还能坚守几时!
金卫术环顾营帐,眼神中透着狠厉与决绝,高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此番攻打钰门关,若是谁能率先攻破,本皇子赏黄金千两,牛羊千头,封千户侯,且可于我大金境内任选肥美之地为封地,世代承袭!”此令一出,营帐内的金兵们瞬间热血沸腾,双眼放光,高呼之声响彻云霄。
随后,大军如汹涌的潮水般再度涌向钰门关。金兵们个个神情癫狂,口中高喊着“长生天庇佑”,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勇气与力量。他们扛着云梯,推着撞城槌,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向着城墙猛冲而去。
两日之后,破晓的曙光洒落在钰门关,却未能驱散笼罩在城头的阴霾与寒意。城墙上,周桐面容消瘦,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坚毅不屈的火焰。他身旁的将士们亦是形容枯槁,战甲破碎不堪,满是裂痕与血污,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连日来的惨烈战斗。
探马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急报金兵狡诈,竟以沙袋土石截断了护城河的上游水源,致使护城河水逐渐干涸。周桐听闻,眉头紧锁,深知此招险恶,护城河一旦干涸,城关便失去了一道重要的天然屏障。
周桐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望着逐渐变浅的护城河,粗略估算着河水干枯的时间。他心里清楚,金兵绝不会等到河水全干才发起进攻,那汹涌的攻势恐怕很快就会如潮水般再度袭来。
他缓缓转头,看着周围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守军们,这些人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倔强。周桐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兄弟们,咱这护城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金兵马上就会来一场恶战,怕不怕?”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咧着嘴,露出缺了几颗门牙的嘴,哈哈笑道:“怕个球!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兵,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跟着喊道:“将军,咱从被拉来守城那天起,就没想着活着回去。能多杀几个金兵,死了也值!”
一位年长些的老兵,拍着胸脯说:“俺这条老命,早就是捡来的。能死在这战场上,总比窝囊地死在牢房里强。将军,您就下令吧,咱跟金兵拼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虽粗鄙,却满是豪迈与无畏。周桐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他用力一挥手中长枪,吼道:“好!不愧是我钰门关的好汉!等金兵来了,咱们就痛痛快快地跟他们大战一场,让他们知道,咱不是好惹的!”
守城的第七日,晨曦初露,却只映照着惨烈与绝望。护城河的河水已猛然下降,河床大片裸露,干裂的泥地仿佛是这城关即将破碎的先兆。
周桐望着仅存的不到四千名守军,心中满是苦涩。这些士兵,人人带伤,衣衫褴褛,战甲破碎得不成样子,伤口处的血痂凝结又崩裂,新伤叠着旧伤。南门的守军也被调至此处,这四千人也都包括了南城门的守军。众人虽面色凝重,却毫无惧色。赵宇那里率领着剩下的一千五百名西门守军,亦是严阵以待,他们是这摇摇欲坠的钰门关最后的屏障。
金兵如汹涌的恶浪般扑来,他们的眼中燃烧着疯狂与贪婪。“长生天庇佑!”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撕裂。金兵们毫不顾忌脚下,直接踩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向着城墙疯狂冲锋。那些尸体,有他们同伴的,也有守军的,血腥之气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金兵的弓箭手在阵后列成密集队形,弓弦齐响,箭如雨下。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守军们只能以盾牌勉强抵挡,“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士兵中箭倒下,发出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云梯纷纷架上城头。金兵们如蚁附膻,攀爬而上。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挥舞长刀,口中嗷嗷乱叫。守城的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可金兵们全然不顾,只是拼命向上冲。有几处滚木的链子被金兵的长刀砍断了四五根,滚木滚落一旁,失去了作用。
守军们见滚木失效,便搬起石头砸向云梯上的金兵。沉重的石头呼啸而下,砸得云梯上的金兵骨断筋折,惨叫着跌落。可金兵人数众多,前赴后继,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
此时,城中的火油已然耗尽,守军们只能以沸水、金汁迎敌。滚烫的沸水混合着金汁泼洒而下,浇在金兵身上,烫得他们皮开肉绽,发出凄厉的惨叫。但仍有金兵冒着沸水与金汁,奋勇爬上城头。守军们拿起叉子,用力推搡着云梯,试图将其掀翻。
战斗愈发激烈,城头尸横遍野,鲜血汇聚成流,顺着城墙淌下。许多受伤过重无法战斗的守军,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金兵,心中涌起一股决绝。他们高喊着自己的名字,比如“李二牛在此!”“张铁蛋先走一步!”然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去抱住刚露头的金兵,一同坠下城头,玉石俱焚。
周桐身先士卒,在城墙上往来冲杀。他的长枪舞成一道光影,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片血雾。但金兵实在太多,他杀得越多,涌上的金兵越密。赵宇在西门也是苦苦支撑,手中大刀早已卷刃,却仍在挥舞,他的身上已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战袍,可他的脚步未曾后退半步,口中怒吼着:“来吧,金狗子,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守城进入第八日,夜幕如墨,却未能掩盖住战场上的血腥与喧嚣。金兵的攻势较之前更加凶猛,仿若癫狂的恶兽,不知疲倦。
是夜,金兵趁着夜色发动了突袭。他们如鬼魅般悄然靠近城墙,而后突然发难,喊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批金兵在前方疯狂攻城,另一批则在后方休整,片刻后便轮换上前,始终保持着凌厉的攻势。而守军们却早已疲惫不堪,他们只有这一批人,在连续多日的苦战下,人人都只是吊着一口气在支撑。
城墙上的守军们,只要一坐下,便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想要再次起身就得挣扎半天,双腿颤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周桐望着身边的弟兄们,心中满是悲痛与无奈,仅仅这一夜之间,又有一千名弟兄永远地倒下了。
士兵们的眼神中虽仍透着坚毅,但那疲惫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却依旧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抵挡着金兵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每一次抵挡,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周桐强打起精神,大声呼喊着鼓舞士气,可声音中也难掩沙哑与疲惫。他知道,此刻的钰门关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战。尽管希望渺茫,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金兵踏入城关半步。
赵宇在西门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他的手臂已被敌人的刀剑砍伤多处,几近无力举起大刀,却仍用布条将刀绑在手上,继续战斗。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弟兄,心中满是怒火与不甘,怒吼道:“弟兄们,死战到底,莫要让我们的牺牲白费!”
城墙上的战斗愈发惨烈,双方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城墙浸染得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