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世兰的拳头下,齐月宾毫无反抗之力。
渐渐的,周围多了一群披头散发的人,她们自发围成了圈,看齐月宾挨揍。
齐月宾出声求救,她们却鼓起了掌,口中发出阵阵欢呼,像在庆祝什么似的。
年世兰冷笑一声,连连打了许多巴掌,齐月宾在她的巴掌攻击下,逐渐失声。
巴掌声响了许久,年世兰累了,才停下动作。
她坐到一旁休息,齐月宾躺在原地,费劲睁开眼睛,看到了高悬于天际的圆月。
她觉得,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上那弯月亮,好像......也不怎么圆了。
正这么想着,她发现刚刚围观的那群人,好似把她当成了玩具。
一些人把她翻过来,另一些人便把她翻回去,后来干脆人力推着她在地上滚来滚去。
她无力反抗,只得闭上了眼,沦为她们的玩物。
年世兰见了,嗤笑一声,起身到了宜修在的地方,将宜修揍了一顿。
宜修因为先前年世兰的特意关照,身体一直未好,只留一条惜命吊着。
此刻无疑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年世兰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情绪,哪里还能控制住手下的力气。
待她揍累,停了手,宜修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年世兰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待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在翊坤宫发生的事。
她如今已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皇上说她弑君,可皇上知道,她明明没有。
年世兰靠墙闭着眼,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她真的没有谋害皇上,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皇上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
院中。
那群人终于玩腻了,齐月宾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幽冷月光悠悠然从天际洒落,她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好似碎了般,没有一处不痛。
不过比起心里的疼痛,身体上的痛,她还能勉强忍受。
刚刚思绪一直被打乱,此刻清静下来,她才腾出心神,思考今夜发生的事情。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差错,明明一切都在按她预料发展。
她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成为那只螳螂,身后还有不止一只黄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她败了,是她技不如人,她认。
想起温宜,她不由觉得有些可惜,她是真的喜欢她,想要将她养在膝下。
之所以会想喂她服下那般虎狼之药,也是迫不得已。
而皇上,她爱了许久的男人,在决定她命运的那一刻,她在他眼中,没有看到半点情意。
自进了府,再到入宫,她一直爱着那个无情的人,可那人眼中,似乎从未有过她的身影。
可明明,他并非无情之人,她对皇后明明那般细心......
想起自己所见的皇上和皇后两人的相处,齐月宾苦笑一声,又想起自己的一生,只觉得可笑至极。
命运,真是半点不由人啊......
*
翌日一早,后宫嫔妃便听说了翊坤宫发生的事。
端妃、年贵人成了庶人,打入冷宫,襄嫔成了曹答应,被幽禁景阳宫。
听到以上种种,后妃口中满是唏嘘。
直到请安时,众人还没缓过神。
夏冬春见众人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于是提了一嘴。
“昨夜之事,想必大家都知晓了。”
听到皇后出声,众人连忙回神,点头附和她的话。
“端妃心思歹毒,欲在后宫搅弄风雨,皇上慧眼,一眼看破,年贵人和襄嫔同样如此。”
夏冬春扫视一眼众人,意味深长道:“她们三人违反宫规,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希望大家做事前,多掂量掂量,想想前车之鉴,莫要步了她们的后尘!”
众人心神一凛,连连应是。
夏冬春没兴趣多留她们,让她们跪安了。
离开承乾宫时,安陵容心有戚戚,日日听宝娟说宫中如何如何凶险,旁人如何心思难测,现下又听了三人一同被贬,她心中恐慌极了。
心里一慌,便想抓住什么。
她紧挨着甄嬛,声音都有些颤抖,“姐姐,陵容好怕。”
甄嬛心里也担忧呢,她们几人曾得罪过皇后,日日要担心皇后哪日心情不顺,就拿她们开刀。
不过此刻,见安陵容都快吓哭了,她更不敢说那话了。
她轻轻拍了拍安陵容的手,柔声劝道:“陵容不必担心,我们并未犯错,皇后最多惩罚一下我们,不会叫我们没了性命的,别怕。”
这话一出,安陵容更害怕了。
不知道想了什么,浑身都颤抖起来。
甄嬛和沈眉庄对视一眼,只得陪她一起回了延禧宫。
*
午间,胤禛如往日一般到了承乾宫。
夏冬春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好在她身体强健,肚子也不算太大,看着没有触目惊心的感觉。
但女子怀孕生产不易,胤禛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照例凑到夏冬春腹部去听胎儿的动静,如心有灵犀般,腹中的孩子也在此刻动了,踢出一脚。
胤禛脸被踢了,他也不恼,将大掌移到了刚刚小腹凸起处。
见夏冬春垂眸看他,他笑了笑,“咱们的孩子,定然是个活泼的。”
想起先前梦到的小童,他心中笃定,这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
大掌下又有动静传来,他凑上去放柔声音说道:“宝宝乖啊,待你出来再动,现在先好好长身体,你再动的话,你额娘该不舒服了。”
话落,那动静果然消失了。
胤禛得意一笑,夸道:“乖宝宝。”
夏冬春有些见不得他这副腻歪模样,别过了眼。
她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一直叫腹中孩子宝宝,虽然她也这么叫,可不太一样。
毕竟古代,鲜少有人这么称呼孩子,更何况帝王。
她因为好奇问过胤禛,可他神神秘秘的,只是笑,还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神神叨叨的。
夏冬春问过好几次,胤禛总是不肯说,久而久之,她也懒得问了。
不就是个称呼而已嘛,管他叫不叫呢。
胤禛腻歪够了,直起身子坐到了夏冬春身旁。
干坐着不太习惯,他下意识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
“太医说你应该会在九月中旬生产,时间只剩一个月了,春儿可会害怕?”
胤禛垂眸问了一句。
小姑娘毕竟不足二十,未接触过生产之事,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夏冬春摇了摇头,“不怕。”
她生产过那么多次,还有灵力辅助,自然不怕。
听她说不怕,胤禛一时有些哑然,但终归是好事,他也没再说什么。
他低头亲了亲女子脸颊,柔声道:“朕会一直陪着春儿的。”
夏冬春莞尔一笑,回他:“我也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胤禛笑了,小姑娘总是这样,每次都会非常及时回应他的情意,虽然他不需要她做到这一步,但她做了,他自然开心。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胤禛想起昨夜的事,道:“年氏此次犯下大错,本该赐死,可朕想着听听你的想法,便先将她打入了冷宫。春儿,依你之见,年氏该如何处置?”
夏冬春眼睛一亮,“一丈红。”
“皇上,赐她一丈红好吗?”她侧头,抬眼看向胤禛,眼中都是跃跃欲试。
胤禛可有可无点了点头,“好。”
反正是一个死,她怎么死都好。
夏冬春满意了。
现下是八月,是夏天,原身死的时候是九月,已经入秋。
她倒是想让年世兰死在秋天,她也好让人将当时的场面复刻一下,还给她。
可时间不凑巧,下个月,她腹中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和那样晦气的日子撞到一起。
如此,只能提前送她上路了。
希望年世兰会喜欢,自己一定会让她走得轰轰烈烈,漂漂亮亮的。
“对了,”胤禛又开了口,“曹氏不是个慈母,不适合继续抚养温宜,朕准备让敬妃抚养温宜。”
他低头,询问她的意见,“春儿觉得如何?”
夏冬春摇了摇头,“不如何。”
她本来对敬妃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敬妃那个老好人总是偏帮沈眉庄,连她先前罚沈眉庄学规矩,她都帮着训斥了教导规矩的嬷嬷。
这样一来,夏冬春难免迁怒,也不想她因自己得到一丁点儿好处。
谁叫她和自己不对付的人站到了一处呢?
“春儿不喜欢敬妃吗?”胤禛有些疑惑。
依小姑娘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讨厌别人,敬妃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无缘无故惹事才对啊。
夏冬春点头,理直气壮回他,“不喜欢,后宫的女人,我都不喜欢!”
胤禛被噎住,不知该说什么,严格意义上来说,后宫嫔妃和她是竞争关系,她不喜欢,也是应当的。
既然如此,她不喜欢敬妃也说得通了。
“好吧,那朕将温宜送到公主所,和淑和作伴去。”
“皇上可真偏心,淑和公主可是一直生活在公主所呢。”
夏冬春仰头看胤禛,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
胤禛无奈一笑,老实认错,“是朕错了。”
“皇上不许偏心别人,宝宝会伤心的。”
“好,朕最喜欢宝宝。”
“不行,要最喜欢我们。”
“好,最喜欢你们......”
......
年世兰的死了么订单很快到了。
午后,阳光不那么灼热时,年世兰被带出了冷宫。
她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见到冷宫前空地上,支起的凳子,以及宫人手中拿着的板子时,面色顿时一白。
他们......这是要打她?
她万分抗拒,向推搡她的宫人喝道:“我可是皇上的嫔妃,你们怎么能打我,难道不怕皇上怪罪吗?”
为首的太监吐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怕年世兰这色厉内荏的呵斥。
他冲养心殿的方向拱了拱手,“这可是皇上的吩咐!”
年世兰身体一僵,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皇上吩咐了什么?”
那太监笑了,将上头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吩咐了,临行前赏年庶人一丈红。”
一丈红?
这几个字一出来,年世兰只觉得自己脑海中好似闪过什么,“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她根本来不及抓住。
那突如其来的一幕抵挡住了她对一丈红的恐惧。
那太监没有停下的意思,尽心尽力说道:“年庶人想必没有见识过一丈红,咱家这就为您介绍一番。”
“一丈红,乃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木板责打其腰部以下部位,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上去,那颜色叫一漂亮!所以叫一丈红。”
说完,他还贴心询问了一句。
“年庶人,可记住了?”
年世兰听着他的话,仿佛能想到一丈红之后那惨烈的场面,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了恐惧之上。
她自小备受宠爱,没吃过什么苦,如今面对这样可怕的刑罚,她不可能不害怕。
那太监说完,挥了挥手,很快上来几个小太监,拉着年世兰往空地上支好的凳子方向去。
年世兰不想去,拼了命的挣扎,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的力气比起做惯了粗活的奴才来说,不值一提。
她很快被按到了凳子上。
“啪啪啪——”
木板打了一下又一下,疼痛不断扩大,逐渐蔓延至全身,年世兰疼得冷汗直流。
那汗珠顺着脸庞滑落,最终落到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洼,凝神去听,好似能听到汗水滴落发出的“滴答”声。
不知木板落下第多少次,年世兰觉得自己的腰好似断了,臀部也失去了知觉,她已经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她想:她会就这么死去么?
她也不知道。
“滴答——”
“滴答——”
她突然察觉一股温热的水流从身上淌至凳子上,又沿着凳子边沿滴落到地面之上。
渐渐的,她闻到一股疼痛都无法掩盖的血腥味。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好像是自己的血。
一丈红......
她的思绪有些发散,自己的血已经向四周蔓延了吗?
她好想看看,那场面是否真如刚刚那人所说,鲜血染红大片......很漂亮......
可她没有看到。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