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何蓁有些耳熟。
抬眼看过去,果然是“熟人”。
正是那位钟家姑娘。
被唤“纤凝”的少女, 听到这个声音就顾不上何蓁,面上绽放出一个纯粹喜悦的笑容,朝着钟家姑娘快步走过去。
钟家姑娘笑容清浅,带着才女特有的高华气质。
人站在原地等纤凝过去,视线却像是不经意般,落到了何蓁身上,然后颇为矜持地冲何蓁点了点头。
偏何蓁早移开了视线,仿佛根本没认出她。
钟家姑娘一拧眉,仿佛被人为难般,无奈浅浅叹了口气。
纤凝那张讨喜的脸上,瞬间挂上不满,她也没有回头,说话的声音却不小——刚好何蓁能听到。
“应星姐姐别伤心,这世上的人和事,不是站着位置的就配得上。”
钟应星似是想到什么,垂眸浅笑,眉宇间的郁气像是被美好回忆冲散。
“我不伤心,合该命数如此吧。”
“有些人,遇见过就是美好,有些事,有回忆就是圆满。”
钟应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真是脆弱又美好,在融合才女的书卷气,一整个“痴情薄命女”本尊,看得贺纤凝感动得眼泪汪汪。
糟咯~自家夫君的风.流债冒头咯~
何蓁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实在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在何蓁机变快,在一唱一和的两人看过来时,已经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
心中笑得像俩警察画美人鱼,面上却淡然端庄得仿佛没效果。
金珠无奈,只能在二人狐疑目光扫过来时,配合地咧嘴一笑:
“嘻~”
成功气走二人。
世界安静。
没有一秒。
“夫人,她俩刚才那话,是不是点你呢?”
好学的金珠忍不了一刻就开始发问。
可惜,开席了。
都是自家人,老夫人没来,定安侯夫人就是身份最尊贵的。
何蓁也被安排到了这一桌。
席间无甚可说。
不过是不对付的人呛呛声,说两句阴阳怪话。
定安侯夫人婆媳二人,联手继续拿何蓁肚子刺一刺她,再和旁边敲边鼓的人唱和几句。
可惜,这不是何蓁的痛点,根本打击不到一点。
想戏耍的人不上钩,定安侯夫人的戏就唱得干巴巴。
比如:
甲“还是思宁有福气,都儿女双全了!”
乙“就是,思宁怎么这么会生?莫不是有什么秘方吧?”
甲“哎哟哟,还真有啊?那我也得给未来儿媳妇准备上,思宁啊……”
乔思宁看一看唇角勾起的定安侯夫人,面染霞色道:
“也不知道那方子有没有效果,就随便吃着玩的……”
乔思宁说着,伸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自己小腹,面上霞色更甚。
前面的话何蓁不感兴趣不上套,听到乔思宁这样说,何蓁瞳孔地震。
我的娘诶!
古代后宅大忌之一——搭乘孕妇!
这个人,这个人!
怎么怀着孕,还敢随便搭乘别人的马车啊!
她要拿的是后宅扯头花剧本,下一个剧情,妥妥就是她被诬陷谋害侯府子嗣,然后被休弃,被赶出侯府,沿街乞讨而死。
不能再想了。
一定是金珠看太多狗血话本,又总给她讲,才一下子想出这些狗血桥段。
何蓁震动的瞳孔慢慢平静,继续埋头吃喝。
然她刚刚的表现,已然落在侯夫人婆媳眼中,二人短暂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笑意。
显然是会错了意。
何蓁可不管她们会意什么,只在宴席结束后,趁乔思宁走不开时,向二老夫人和林氏告辞。
“两位侄儿的学业为重,父亲今日休沐在家,我正好赶巧回去问问。”
原本还想留客的二老夫人和林氏,一听何蓁这话,客套都不客套了,只林氏一脸热情将何蓁送出门,并嘱咐她多和这边走动。
到了马车跟前,何蓁让人将三宝找来,低声嘱咐了两句,就让马夫驱车离开了二房这边。
何蓁并未去海棠巷,而是径直回了玉京院。
刚刚换下衣裳,稍微梳洗一番,三宝就来请何蓁去书房。
“我寻思着,惊铭、惊岚年龄都还小,尤其是惊岚才不过十岁,是不是有点太早?”
“更何况,要真是考虑学业,无论请名师大儒,还是说其他方面,找夫君不是更合适吗?”
“妾有些不明白二叔母的意思,所以回来问问夫君。”
贺玉京就笑起来,看向何蓁的眼神中,一副“你也有听不懂话的时候”的眼神。
何蓁眼睛微微睁大。
“看来背后有故事?”
贺玉京摆摆手,放松靠在椅背上,有些揶揄地看着何蓁道:
“一天天家中和铺子的生意,照管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表哥’什么的消息,都一清二楚,怎么偏自己亲兄长的消息,如此迟钝?”
何蓁眨眼。
她怀疑贺玉京这话中,夹带了私货。
她没证据。
假装没听到。
“哥哥怎么了?”
贺玉京觉得,有时候跟何蓁聊天很有意思。
他不直接说答案。
“夫人可知,大晟最受追捧的大儒都有谁?”
何蓁神色一言难尽。
这是要考考她?
“钟老先生,陆老先生?”
贺玉京点头。
何蓁脑子好像转过来一点。
“该不会我哥哥,拜入其中一人门下了吧?”
钟老先生应该不会,陆老先生……何蓁直觉不是。
这两人确实很受追捧,但何蓁对两人印象都不怎么好。
哦,不对,何蓁对二人不熟,对两人印象不好的,应该是秦娘子。
何蓁收起眼中神色,只拿有些急迫的疑惑神色,等着贺玉京的答案。
“你觉得两个都不是?”
贺玉京没答,反而反问何蓁。
何蓁不答。
贺玉京移开视线,面上揶揄的神色变成讥讽,又转瞬化为日常的淡然。
“这两人受追捧,是因为这两人时刻出现在上京城中。”
“但只要另两位的名字一出,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何蓁眼睛亮了亮。
“是谁?”
贺玉京没有再卖关子。
“一位是任吾三任老先生,另一位……”
贺玉京说到这里顿了顿,放在扶手上的长指,轻捏了捏扶手,接着淡声道:
“……是我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