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父子俩，因为祁瑜的一个问题，陷入某些猜测中，宫外侍郎府，坐在贺玉京对面的贺世翊，就显得直接多了。
“我早知会有这一天，提心吊胆几十年，如今那把铡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贺老侯爷的淡定，倒是出乎何蓁意料之外，不由打量对方一眼。
察觉到何蓁的眼神，贺老侯爷停下话头。
也不看何蓁，只对贺玉京道：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正事，让你媳妇先回避一下吧。”
何蓁一撩眉，起身就要出去，被贺玉京拉住。
“她没什么好回避的，你若不愿说就算了……何况你如今的身份，怕是不方便出现在这里。”
何蓁知道贺老侯爷一直瞧不上自己，要不是当时定安侯府不能娶高门妇，指定是不会让她进门的。
不过么，何蓁也一点不生气。
蹦跶不了几天的人，再高的姿态做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笑料。
当然，何蓁虽然不生气，但同样也不会想着，做什么贤淑体贴的好儿媳。
贺玉京让她留下，她连婉拒都没有，就这对方牵着她的姿势，直愣愣坐了回去，然后目视贺老侯爷，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贺老侯爷果然一脸愠怒，不过大概很快意识到如今现状，只瞪了何蓁一眼，收了怒容道：
“你要是觉得她听着合适，那就听着吧。”
反正不过后宅妇人，只会吓得六神无主，听也听不明白。
贺老侯爷心中有万般不满，但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他表达，很快收敛心神，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同贺玉京说了。
其中绝大部分，贺玉京都是知道的，一部分是通过自己和四皇子的调查，另一部分是任老保存的那份证据，还有一部分，则是秦娘子和祁瑜那边提供的消息。
因为都是已知信息，所以贺玉京脸上格外淡定。
贺老侯爷瞧了一阵，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
“我就知道，这些你都知道了，为父来日的下场，你功不可没。”
这话听来嘲讽，细辨之下又觉颓丧。
只是贺老侯爷的话，屋中并无人想细辨，只静默听着，等着他接下来想说的，真正的重头戏。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你们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包括那位了不得的五殿下。”
贺老侯爷说完这句，眼神紧盯着贺玉京，不再开口。
这是要谈条件了。
贺玉京并没抬头看贺老侯爷，只低着头，以很不符合他板正君子的形象，握着何蓁的手玩儿她的手指。
好一会儿，才听贺玉京声音淡淡道：
“你想要什么？”
贺老侯爷并没直接说，而是笃定道 ：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贺玉京抬了下眼皮子，又重新低下头，倒是没再继续玩儿手指，只摆出和陌生人谈判的架势。
“我要先听听是什么消息，才知道值不值。”
贺老侯爷皱眉，想说什么，贺玉京又道：
“不愿意也可以不说，大概率和我的关系不大，也不是很有兴趣。”
贺老侯爷听到这话，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陌生人？”
贺玉京坦然摇头：
“不是，是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陌生人他或许还会给个好脸，首先释放的是善意，对待贺世翊，他没法给出善意。
贺老侯爷总算认识到，人在屋檐下的无奈，只对贺玉京说了一句话：
“长公主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胎女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蓁和贺玉京齐齐一愣，没料到贺老侯爷一脸郑重下，说出的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没头没脑”是何蓁二人骤然听到这话的第一感受，两人一反应过来，就知道这话大有玄机。
先不说这个时候，贺老侯爷会冒着危险来说句不相干的话，就说这个消息本身，表面听起来无关，实际上却是个大消息。
好端端的，明明生下的是双胎女儿，长公主为什么要隐瞒一个？
这个问题，贺玉京想起来有些困难，何蓁却隐隐觉得，答案应该很简单。
长公主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从年轻时扶持皇帝上位，几十年过去又折腾新帝所属。
何蓁一直觉得，这样于己利益，并不上一个台阶的折腾，实在有些多余。
可贺老侯爷郑重说出，长公主当年生下的是一双女儿之后，何蓁就觉得关窍通了。
何蓁刚想到某种可能性，就听贺玉京追问贺老侯爷，这个事儿的后续。
贺老侯爷只是一笑，却并不回答贺玉京的话，重新将兜帽带回头上，被人护着从侍郎府后门离开。
贺玉京也没拦着，等人走得不见影，才转头问何蓁：
“你说他这话什么意思？”
何蓁打量贺玉京神色，看起来也不像完全没猜测的样子，笑道：
“夫君不是都猜到了吗？”
贺玉京听何蓁这么说，神色就变得不可置信，摇头道：
“我不是猜到了，只是推测出来一种可能性。”
“如今除了无心那个位置的五殿下，就剩四殿下和六殿下，长公主不站四殿下，自然是站六殿下。”
若是没有贺老侯爷那话，他们都不会多想，只会想到普通的站队，有了那句话很自然就会想多。
何蓁这边的逻辑是通了，只是在证据摆出来前，她不会那么笃定说出来。
因此，听过贺玉京的话之后，跟着点了点头，然后道：
“是不是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这个秘密之前没查出来，不一定是因为真的那么严密，也可能是因为没有人往这边儿想。”
确实很难有人往这边儿想——谁会莫名其妙去怀疑，长公主生两个孩子，自己藏起来一个呢？
何蓁夫妇这边刚聊得差不多，就接到了四皇子那边的消息。
两人看完密信上的消息，不由得对视一眼。
原来，即便贺老侯爷不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也有人比他们更敏锐，早一步发现了真相。
当然不是四皇子祁霁，而是本就带着一腔仇恨回来的祁瑜。
何蓁倒是毫不意外。
本就一心报仇的人，对于所有怀疑的人，自然都会做最全面的调查，只是没想到，临了还查出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