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骄阳似火,大地被烤得滚烫,仿佛图像空气都在燃烧。粤汉铁路总办杨观察调任中国驻日本国公使,铁路总办职位空缺。大清铁路大臣盛宣怀之前因黄河赈捐对李准印象颇佳,加之李鸿章对李准的高度评价及认可,李准得以接任粤汉铁路总办一职。
李准深知自己对铁路业务并不熟悉,而他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铁路建设涉及多方利益纠葛,尤其是与沿途百姓的矛盾极为突出,急需一位有魄力的官员来协调各方关系。他手中的12营准军事武装便是关键筹码,其主要任务是负责保障铁路沿线建设的安全,至于具体的勘探、购地、赔偿、谈判等事务则由其他官员负责。
李准上任后,对原铁路办的旗兵进行整编,设立旗兵八营,每营 100 人,配备新式枪炮,各营管带以会说英语及粤语者为主。当时粤汉铁路建设刚启动三个月,铁路沿线的土地上,一片喧嚣与混乱。施工的机器轰鸣声、人们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因铁路沿线规划要穿过百姓的祖坟山地,百姓认为铁路破坏了家族风水,会影响后代的荣华富贵,故而坚决反对。而铁路开发承包商是美国人,这些美国佬全然不顾什么祖坟风水,一律按线路规划直接开挖,于是百姓与官府间发生了直接冲突。
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阳光直射在北江桠田口村的土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村里弥漫着紧张而愤怒的气氛,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李准刚上任第一天,就接到通报说北江桠田口村有民众闹事,还打伤了美国人,他随即带领两营旗军前往增援。
李准骑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凝重,心里想着尽快赶到现场解决问题。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村口。
这个村庄位于河边,其名与地形相符,呈岔口喇叭状。村口聚集了上千人,喧闹声震耳欲聋。村民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无奈,他们扒掉了几百米路基石块,现场一片狼藉。冲突异常激烈,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护卫们紧张地举着枪,百姓也不甘示弱,拿起手中的农具进行反抗,打伤了不少官兵,其中还包括一名美国工程师。
随李准前来的管带见状,先鸣枪示警,试图吓退百姓。“砰!”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却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村民仗着人多势众,毫不退让。部分人手持扁担、锄头、钉耙等农具,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仿佛要与官军拼命。还有几人手拿散弹火药猎枪对准官军,双方对峙,随时可能擦枪走火,酿成大规模械斗,引发严重的流血冲突。事实上,此前已有几个路段发生过此类武装冲突,既造成百姓伤亡,又迫使铁路停工,且长时间未能复工。
李准急忙冲过去,他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坚定。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眼神中透露出焦急与决心。想要制止冲动的双方。不料,一个村民看到李准过来,以为他要抢夺自己手中的扁担,顺势一棒打出,那扁担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眼看就要砸到李准头上。就在这时,一只手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啪” 的一声,扁担被砸断,那人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伤痕。那人另一手握紧拳头正准备打过去,李准急忙大声呵斥:“三炮,住手!”
这时,当地一位老者也大声骂道:“刘三,住手,这是铁路总办李大人,不得胡来!” 大伙听闻是铁路总办,也暂时平静下来,随后都向李准身边围拢过来。
李准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平静地说道:“大家有什么问题,请推荐代表来与我对话,咱们有话好说嘛。”
这时旁边的老人说道:“李总办大人,我是桠口村刘家族长,还是我来说吧。他们修铁路,线路直接穿过我们村子中间,几百户上千多号人将无家可归,同时占用大量良田,使得我们无土可耕,你说让我们怎么活命嘛!”
李准说:“政府不是给了赔款吗,你们可以到其他地方重新建房居住嘛。”
刘族长气愤地说:“他们给的赔偿款根本不够我们修好房子,再说我们村口有上千人只有这三百亩良田,全村人都指望这点田养家活口呢,还有我们刘姓在这居住了几百年,我们老祖宗的坟墓都埋在这里,活人可以迁走,可死人往哪迁哪?”
李准和气地说:“刘族长,我理解你们。我也是四川华蓥山农村人,跟你们一样,我的祖先也埋在房前屋后,山里良田也不多。但是你们在桠口村劳作了几百年,尽管你们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劳作几代人,可依然物质缺乏,生活艰苦啊。”
刘族长问:“为什么呢?”
李准高声说:“因为这里交通闭塞,各种物资很难进出。可是这铁路一旦建成通车后,你们桠口村的粮食特产就可以轻松运出去换钱,年轻壮劳力也可以出去到省城广州打工挣钱,外面的生活物资也能轻松运输进来,你们说,没有铁路这一切能做到吗?其实,我最想四川老家也能修建铁路,好让乡亲们生活出行更方便。你们应该听说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
刘族长却反驳道:“李大人,话虽如此,但这铁路修得我们连家都没了,祖坟都保不住了,就算以后能赚钱,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些土地和祖坟对我们来说就是根啊!你说的那些好处我们看不到,我们只知道现在我们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
李准耐心地解释道:“刘组长,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但是铁路建设是国家的大事,也是为了以后大家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们会再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尽量让大家满意。而且关于祖坟,我们也会想办法妥善处理,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地方集中安置呢?”
刘族长依旧不满地说:“集中安置?说得容易,那是我们的祖宗,能随便找个地方就安置了吗?李大人,你们这些当官的,为了政绩会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