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的二月初六,暖煦的阳光本应轻柔地洒在李准家的庭院,却似失了温度,徒留一片刺目的亮白。庭院之中,全家老小在一片忙乱中做着归乡的最后准备,行李物件杂乱地堆砌着,一只只行李箱歪歪斜斜,包裹也肆意散落,空气中弥漫的忙碌与焦躁仿佛实质化的浓雾,将这方天地与外界尚未散尽的春节喜乐氛围生硬地隔离开来。
就在众人即将迈出家门奔赴码头之时,一阵如骤雨般密集且急促的马蹄声仿若从地狱深渊呼啸而来,瞬间打破了这看似平静的表象。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汹涌的节奏好似汹涌澎湃、足以吞噬一切的海啸,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震得大地瑟瑟发抖,仿佛不堪重负即将崩塌。来者面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是嘶喊着传达那令人胆寒的消息:“匪首林瓜四即刻引渡回国州,旋即处决,总督严令李准监斩,不得有误!”
李准听完,心脏猛地一缩,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心底泛起的沉郁涟漪瞬间化作惊涛骇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青筋暴起,对着前来传令的士兵怒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家中诸事皆已安排妥当,马上就要启程返乡,为何此时来这一道命令?” 士兵被李准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却又不敢违背总督之令,只能硬着头皮抱拳回道:“李准大人,总督大人军令如山,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知详情,还请大人速速赶往法场,莫要延误,否则小的性命不保啊!” 李准双眼圆睁,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他狠狠地跺了跺脚,转头对家人说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让我措手不及。但总督之令,我无法违抗,你们且先在此等候,我一会就回,切不可慌乱。”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整了整衣衫后,他迈着沉重而略显踉跄的步伐,向着法场匆匆而去,每一步都似踏在紧绷的心弦之上。
此时,天空突然被乌云遮蔽,狂风呼啸而起,吹得路边的树木东倒西歪,树枝在风中发出 “嘎吱嘎吱” 的痛苦呻吟,似是预感到即将发生的血腥与残忍而瑟瑟发抖。法场周围,原本就稀少的人群此刻也被这紧张的气氛驱赶得远远的,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旷。法场之上,气氛压抑得如同世界末日来临。阴沉沉的天空仿佛一块沉重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士兵们如同一尊尊毫无感情的雕塑,凛然而立,手中寒光凛冽的兵器好似择人而噬的恶魔獠牙,身姿笔挺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肃杀之气,眼神冷峻且警觉,仿佛只要有一丝异动,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抹杀。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那偶尔响起的兵器碰撞声,在这死寂的空气中回荡,每一声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人们的心尖上,令人毛骨悚然。
当林瓜四被押解至刑场中央,总督岑春煊犹如从黑暗深渊中走出的魔神,面沉似水,那冰冷的目光仿若能穿透人的灵魂,他冷然下令李准亲督行刑,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如同三九寒冬的凛冽寒风,能将人的血液都冻结。
李准虽久经沙场,往昔岁月里血雨腥风亦司空见惯,然于刑场监斩却属首次。兼之护送父亲灵柩归乡的心境被扰,此刻内心犹如被无数根尖锐的刺深深刺入,痛苦与沉重交织。他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上前一步,对着岑春煊拱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总督大人,听说要对狂人挖心掏肺,下官虽不惧血腥,然此举是否过于残忍,恐有损大人威名,还请大人三思啊!” 岑春煊眼神一凛,那目光犹如实质化的利箭,直直地射向李准,厉声道:“李准,此等匪首,恶贯满盈,不施以酷刑,何以震慑群匪,安我百姓?你只需执行命令,休得多言,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李准被岑春煊的气势所迫,只得无奈退下。此时,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寒意。总督岑春煊大声命令刽子手立即对林瓜四开膛破肚,刹那间,刽子手高擎锋利屠刀,那屠刀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闪烁着诡异而恐怖的寒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随着手起刀落,鲜血如汹涌的喷泉般喷溅而出,那刺目的红色在灰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惊悚,鲜血洒落尘埃,迅速洇成一片怵目惊心的血泊,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继而,李准瞧见他们取林瓜四心肝置于案桌,以祭剿匪捐躯之众官兵,复将心脏浸于酒中。岑春煊静立一旁,眼神透着残忍决绝,仿若寒夜饿狼,凶光毕露,欲饮此血酒以彰剿匪之志,那模样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让人望而生畏。
目睹这般血腥惊悚之景,李准只觉一阵晕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身躯仿若遭电击般剧震,双腿也微微发软。虽说其多年剿匪,双手亦染鲜血无数,然岑春煊此举仍令其心悸难安,惶恐不已。他心内暗忖,如此暴虐之上司,下属焉能不惧。遂暗自咬牙,决意借此时机尽早脱身,远离此恶魔,永不再返广东。其眼神渐趋坚毅,仿若燃烧的炬火,试图驱散内心的恐惧与阴霾,拳头亦悄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在向这冷酷命运无声起誓,定要挣脱这桎梏,寻得自由安宁之所。
行刑完毕,李准仿若失了魂一般,脚步虚浮地回到家中。家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大夫人黄氏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与担忧,声音带着哭腔问道:“老爷,发生何事?您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遭遇了什么大祸?”
李准眼神空洞,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声音沙哑而疲惫:“今日所见,怵目惊心。总督手段太过残忍,我一定要想法子离开广东这是非之地,否则,我怕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二夫人张氏虽然忧心忡忡,但她紧紧抓住李准的手臂,鼓励说道:“老爷,你必须镇静的下来,总督虽然权势滔天,他也不将我们死死困住啊。”
李准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然与无畏,咬着牙道:“我自有主张,哪怕不当这个官,也不想再留下来。”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管家老范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少爷,听闻总督大人近来在官场中树敌颇多,他这般行事,或许是想杀鸡儆猴,立威于众人。你此时若强行提出离开,怕是会触动他的敏感神经,更加难办。”
李准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道:“范叔科的不无道理,可若继续留在他身边,我实在无法忍受这般残忍与暴虐。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肆意妄为,而我却助纣为虐吗?”
管家老范无奈地叹了口气:“少爷,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实在复杂。或许您可以先暂且忍耐,暗中寻找合适的时机,比如等朝廷有新的人事调动,或者其他变故发生时,再相机而动。”
李准摇了摇头:“我等得起,可我父亲的灵柩等不起。我已不孝多时,不能再拖延安葬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