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纸日本承认东沙归属清朝、允诺退出开发的文书传来,两广总督张人骏与广东水师提督李准,久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心底满溢着收复失地的畅快,长久高悬的心石怦然落地。
然而,日方的野心并未就此偃旗息鼓,一纸赔偿诉求紧接着递来,蛮横索要日本商人的投资损失赔偿,且狮子大开口,扬言损失高达 60 万两白银。
李准闻听此言,眼中怒火瞬间腾起,仿若燃着烈烈战意,他猛地一拍桌案,义正言辞地怒斥道:“日本商人在我东沙岛上的行径堪称劣迹斑斑!他们肆意践踏我中华圣地,捣毁祖宗庙宇,砸烂中方船只,将岛上资源劫掠一空,却从未向我大清上缴分毫税款。其所作所为给我方造成的损失,相较他们口中的‘所得’,只多不少。双方理应折抵,中方断无赔偿之理!” 言辞铮铮,落地有声,似要将那日本的无理要求震碎于当场。
总督张人骏则敛眸沉思,从家国大局的高阁俯瞰,深知收复东沙岛这一赫赫功绩,于国于民,政治意义重若千钧,仿若熠熠生辉的镇国玉玺,无可估量。相较之下,在赔偿一事的纠葛上,不宜过分纠缠于锱铢,当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迅速了结,谨防节外生枝,令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毁于一旦。
几经斡旋,双方最终达成合意:各派得力代表登岛,对岛上一应财物展开详尽盘点、精准估值。
张人骏与李准一番深思熟虑后,选定了精通经济商事的王雪岑,邀同英国广州领事濑川以及日商西泽的代表,三方人员齐聚广东水师运输船 “广海” 号,浩浩荡荡,向着东沙岛全速进发,就此拉开接收宝岛的大幕。
船至东沙,王雪岑身负重任,仿若执秤守正的账房先生,逐一查验岛上日本修筑的房屋、兴建的淡水厂、铺设的铁路、搭建的码头等各类资产,凭借深厚的专业素养,依循严谨流程悉心估值。数日光景,埋首核算,其间充分考量祖庙损毁的 3 万两折耗、矿产滥采造成的 10 万两亏空等诸多因素,最终算出的结果却令人揪心:中方尚需赔付日商 16 万两白银。
当王雪岑三度踏上这东沙岛的土地,脚步似有千钧之重,心情仿若被阴霾笼罩,格外沉重。他抬眸远眺,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海岛,往昔的艰辛、当下的无奈,思绪如乱麻纷扰。此时,王仁棠稳步上前,双手庄重地擎起黄龙旗,迎着猎猎海风,将其徐徐升起于东沙岛的上空。刹那间,海风仿若感知这一历史性时刻,呼啸而起,似千万忠魂在为这历经波折、姗姗来迟的主权回归振臂欢呼。
水师军乐队列于 “广海” 号船头,奏响雄浑激昂的国歌,那激昂的旋律仿若穿云之箭,冲破云霄,在无垠碧海之上悠悠回荡;紧接着,二十一响礼炮轰然鸣响,仿若天地惊雷,声震海天,向八荒四海宣告着东沙岛重回华夏怀抱。 王
雪岑与李准共事多年,对其刚直不阿的脾性了如指掌。此刻,他心底暗自揣度:以李准的性情,定会认为日本此番侵犯我神圣领土,盗采我宝贵矿产,我方不追究其双倍赔偿已是宽宏大量,如今竟要倒赔银两,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料想李准得知这评估结果后定会暴跳如雷,怒火中烧之下,甚至可能不管不顾,冲动地去找日本人理论算账。倘若如此,这刚刚稳固的局面必将摇摇欲坠,被再度打破,后果不堪设想。念及此处,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疾步向张人骏详述评估结果与内心忧虑。
张人骏听罢,亦觉王仁棠所虑非虚,反复权衡利弊后,痛下决心,决定将此事就此尘封,不再追究。
而李准身为武将,素日专注于戎马战事,行政庶务本就参与寥寥,听闻东沙岛主权已然圆满落定,心中自是欣慰欢喜,至于那些繁杂琐碎的后续枝节,他无心也无暇再去探究。
东沙岛的鸟沙土经化验为优质磷肥后,广东劝业道闻风而动,迅速担起招商开发之责,广东水师 “广海” 号也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肩负起来回运输物资的重任,全力保障岛上人员的基本生活所需。奈何命运无常,风云变幻。
后来,华夏大地陷入动荡漩涡,广东更是深陷连绵战火,硝烟弥漫。“广海” 号被紧急征调,投身军事行动,自保尚且艰难,哪里还顾得上东沙岛的物资补给。岛上人员顿失倚靠,在饥饿与困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最终,不少鲜活的生命在绝望中消逝,活活饿死。
其后,东沙岛开发权易主,转由上海商人承包,可同样受困于时局混乱、战乱频仍等诸多痼疾,未能按期输送粮草,岛上再度上演饿殍遍野的人间惨剧。逝者家属悲痛欲绝,为讨回公道,只能诉诸法律,一场场揪心揪肺的官司就此拉开沉重帷幕。
二十年后,垂垂老矣、身形佝偻的李准,于市井坊间偶然翻读报纸,一行行关于东沙岛后续惨状的文字映入眼帘。刹那间,他仿若遭受雷击,颤抖着双手捧起报纸,目光扫过之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决堤而出。他抬手掩面,长叹一声,继而压抑不住地失声痛哭道:“东沙岛那些逝去的同胞啊,虽不是我亲手所害,但也是因我而起啊!我虽无直接罪责,却与罪人无异。”
在这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中,李准的思绪仿若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引,飘回到往昔岁月。自鸦片战争的硝烟燃起,清政府那一幕幕屈辱的历史画面仿若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澳门,被葡萄牙人恃强凌弱地强占,从此漂泊异乡,远离祖国母亲的怀抱;香港,被英国人霸道割去,沦为殖民地,百姓在异国统治下受尽屈辱与磨难;旅顺,落入俄国人的残暴铁蹄之下,惨遭列强肆意蹂躏;青岛,被德国人蛮横霸占,民众于殖民统治下苦不堪言;台湾,被日本强行割离,无数同胞在异国他乡饱尝思念故土与煎熬之苦。中国的领土,仿若被列强无情切割的血肉,在无尽的屈辱中一寸寸丧失。
从东沙岛事件以后,李准常常独坐沉思,暗自思忖:在这浩渺南海,不知还有多少如东沙岛这般,被外国人悄然蚕食、隐匿侵占却不为人知的地方。自己一定要争分夺秒,倾尽余生之力,全面巡航整个南海,绝不能再让其他岛屿重蹈覆辙,惨遭同样的命运,落入外国人之手。只是,这般壮志雄心,能得到总督的支持与首肯吗?广东水师现有的军舰装备,又是否有实力担此重任呢?这一切,仿若被重重迷雾笼罩,前路茫茫,充满了未知与变数,未来的征程,依旧艰难而漫长。
李准望着报纸,满心悲恸与自责,决心巡航南海守护诸岛。但总督是否支持?水师实力能否胜任?这片被列强觊觎的南海,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侵战秘密?李准的壮志能否实现,又将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
南海诸岛的未来,在这重重迷雾中,究竟会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