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离村公所并不远。
越过山坡，弗兰克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望见了教堂圆拱形的穹顶。
据说，病情严重的患者都被集中在那里。
时间紧迫，弗兰克一行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阻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圣者！圣者！”
“请您也救救我们！”
“圣维克多啊，请您怜悯这些受苦的病人吧！”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此刻挤满了感染诅咒疫病的村民。
他们的病情比弗兰克在村公所看到的还要严重。
缺胳膊少腿的已是寻常，更有不少人面容溃烂，双目失明，就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原本在家中奄奄一息、坐以待毙的村民们，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活力，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朝着弗兰克等人涌来。
腿部感染的村民用手爬行，连爬都爬不了的，就用身体在地上蠕动着，也要竭力靠近弗兰克一行人。
不，准确地说，他们是想靠近弗兰克一个人。
之前被弗兰克治愈的村民们，痊愈后便狂热的奔走相告，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庄。
他们原本是想给绝望的村民们带来希望，只是这宣传的效果似乎有些过于“出色”了。
听到诅咒疫病可以治愈的消息，村民们纷纷挣扎着从家中爬出来，朝着弗兰克涌来。
他们伸出手，渴望哪怕只是触碰到弗兰克的衣角。
“怎么回事！”
“喂！喂！停下！”
“都退后！”
士兵们挡在弗兰克身前，却无法抵挡数十倍于己的人潮。
村民们一步步逼近弗兰克。
“圣维克多啊，愿您的庇佑与我们同在！”
“请赐予我们祝福！”
“哪怕只有一瞬，也请让我们沐浴在您的圣光之下！”
村民们将弗兰克误认为是圣教会的神父。
毕竟，他只需触摸便能治愈诅咒疫病，而且现在身穿的正是圣教会修士的服饰。
他们把他当成圣职人员，也情有可原。
“都退下！现在有更紧急的病人需要救治！”
伊万年科厉声呵斥，村民们却丝毫不为所动。
平日里，他们或许会对骑士的威严感到畏惧，但在生死攸关之际，早已顾不得许多。
即便伊万年科拔出佩剑，他们也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又挤进空隙，拼命地想要靠近弗兰克。
数百个身体发生怪异变异的村民嘶吼着涌来，这景象几乎瞬间就让弗兰克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丧尸电影。
即使是已经和诅咒疫病打了几天交道的伊万年科和士兵们，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胆寒，忍不住咒骂出声。
“团长，要用魔法吗？”
玛雅站在弗兰克身前，语气冰冷地问道。
她对村民们怪异的样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厌恶或轻蔑，但那架势，仿佛只要弗兰克一声令下，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击倒。
“没必要做到那一步。”
看着村民们近乎疯狂的举动，弗兰克心中涌起一丝怜悯。
他从小在邪教组织旗下的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里的孩子，每个人身上都有缺陷。
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得到那位据说只需触摸便能治愈瘫痪和癌症的牧师的“祝福”。
为了这个愿望，他们拼命背诵圣经，努力乞讨攒钱。
弗兰克根本无法狠心将这些如同曾经的自己一样渴求奇迹的人们推开。
他理解他们的绝望。
所以，他阻止了玛雅用念动力驱散人群的举动。
弗兰克试图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他们。
告诉他们自己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做，等回来之后，一定会为他们治疗。
然而，这些被逼到绝境的村民们并不肯轻易放弃。
他们互相挽着胳膊，躺在地上阻拦去路，声称在弗兰克为他们治疗之前，绝不让他通过。
就这样，僵持了十分钟，弗兰克一行寸步难行。
就在双方都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人群的缝隙中伸出，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抓住了弗兰克的腿。
咔嚓！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鲜血飞溅而出。
洁白的修士服上，绽放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花。
剧烈的疼痛袭来。
弗兰克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血肉被硬生生撕了下来，鲜血汩汩流淌。
一个长着鲨鱼般利齿的口器，正贪婪地啃食着他的血肉。
那口器，连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手的主人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团长！”
被拥挤的人群推到远处的玛雅发出一声怒吼。
挡在她面前的村民们纷纷被撞倒在地。
她涌动着狂暴的念动力，一路横冲直撞，朝着弗兰克的方向奔来。
如果是平时，被推倒的村民们一定会立刻爬起来继续围堵，但此刻，看到弗兰克流血，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弗兰克低头看着咬伤自己的女人。
“叽叽，嘻嘻嘻……叽叽……”
那女人手上的口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声，嘴角沾满了鲜血。
如果弗兰克处于正常状态，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到他分毫。
他的组织硬度高达4.0，堪比钢板盔甲。
然而，因为疫病退化者的缘故，他的身体被严重削弱了。
系统和身体的负荷，导致他的基础能力值也下降了。
“团长，您没事吧？”
玛雅落在弗兰克面前。
她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竟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怒火。
直到看到弗兰克腿上的伤口，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转头怒视着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女人。
“对，对不起！圣，圣者，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你在干什么……”
一向冷静的玛雅，声音开始颤抖。
她伸出手，那女人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
数十枚幻化出的锋利刀刃，出现在女人周围。
那些薄而扁平的多面体，分明是想把女人的手臂切成碎片。
“你……竟敢……”
玛雅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周围的村民，甚至连骑士和士兵们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此时只要她轻轻一挥手，那女人的手臂便会瞬间变成一堆肉糜。
而这，并非弗兰克想要的结果。
这并非因为他担心可吸收的退化者减少这种自私的理由。
他拯救了被弗兰克·艾德斯坦欺骗而堕入深渊的艾娜伊丝·贝格森。
他拯救了被囚禁在幽灵鸟笼中、沦为玩物的夏伊拉。
他拯救了失去女儿、被怨恨和自卑扭曲了心灵的米诺瓦。
在游戏中，他将这些原本有着悲惨结局的受害者，通通引向了不同的未来，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与任务奖励无关的成就感。
一直以来，他都活在别人的帮助之下，如今，能够帮助别人，这无疑是一件令他无比愉悦的事情。
但现在，他面临着截然相反的局面。
魔法师玛雅，是ttt的英雄之一。
虽然因为她冷漠的态度，人气不如骑士和盗贼，但她有着自己的原则，绝非恶人。
弗兰克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玛雅也是如此。
虽然她对他人漠不关心，社交能力也低于平均水平，容易被人误解，但她绝对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心怀恶意的人。
然而现在，她似乎正在走向歧途。
因为弗兰克对历史的干预，她才加入了马戏团。
作为团长，作为tt0的玩家，弗兰克有责任为她改变的命运负责。
如果因为这件事，她背负上恶名？
如果她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弗兰克将会感受到不亚于之前所有成就感加起来份量的绝望。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弗兰克抓住玛雅的肩膀。
“住手，玛雅小姐。我没事。”
他脸上带着不由自主的笑容，语气也十分平静。
他希望自己的镇定能够感染玛雅，让她冷静下来。
玛雅看着弗兰克，咬紧牙关，缓缓开口：
“到底……哪里……没事了……”
弗兰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大腿被咬掉一块肉，血流如注，还笑着说自己没事，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用长袍遮住伤口，再次劝阻玛雅。
“她并非故意伤害我，我并不怪她。”
不怪她，是弗兰克的真心话。
虽然被咬的瞬间，他确实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但他并没有想过要报复对方。
残疾人因为先天缺陷，总是会无意中给他人带来麻烦。
弗兰克在孤儿院的朋友中，就有这样的孩子。
他们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会在吃饭时打翻餐盘，会在睡觉时发出怪叫，给周围的人带来诸多困扰。
但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他们。
大家都习以为常。
对他们的包容和体谅，就如同人与人之间相处所需的基本礼仪一样。
只是种类和范围不同而已。
他们也都在各自的不足之处，接受着彼此的帮助和体谅，共同生活着。
玛雅扭过头，粗暴地挥了挥手。
幻象刀刃消失，漂浮在空中的女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弗兰克走到死死抓着自己的血手不敢放的女人面前。
“……圣，圣者……对，对不起……我，我……”
“我理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攻击我的。”
弗兰克弯下腰，握住女人的手。
“现在教堂那边有生命垂危的病人，我要先去救治他们，之后再来照顾你们。啊，你这只手比较危险，现在需要处理一下。”
弗兰克缓缓吸收了感染女人手臂的德沃鲁特。
一股热流涌入他的手臂。
[获得德$#%$特 19。］
[开始吸＠# 德!#$&特 。］
[同化过#%6程中，身体和系%*^将承受负荷。］
女人手臂上那长着利齿的口器失去了活力，脱落下来。
“-叽叽……嘻嘻嘻……”
它发出最后一声令人作呕的怪笑，吐出舌头，瘫软在地。
女人的手臂上，只留下曾经附着过什么的痕迹。
她看着恢复正常的胳膊，眼泪夺眶而出。
“啊，谢，谢谢……谢谢您！我……啊……圣者……呜呜……”
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其他人似乎也被这奇迹所感动，纷纷低下头，低声啜泣。
“圣维克多再世！”
“请您驱散疫病恶魔……”
“感谢您，感谢您，我们会等您的，我们会等您的……”
人潮自觉分开，一条通往教堂的道路出现在弗兰克面前。
（很难受……前天自己那么熬夜，那么拼命的更了六章，结果兴冲冲的打开后台一看，书的评分反而还掉了……唉，真的好难受，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写什么小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