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天气渐渐回暖!
淮水微澜,春寒未尽。林府门前,几辆马车停靠,仆从将细软行囊搬运至码头大船之上。
吴玄安立于一旁,元春正细细查看行李,紫鹃、雪雁则照料林黛玉,扶着她缓步而行。
这时,一个中年婆子进门向吴玄安告知事情,“安大爷,外面来了个高魁汉子,说是你昨天约见的。”
吴玄安闻言,便知道是周氏商船的二爷周海,“好,让人接待一下,我马上过去。”
“是!”婆子带着话去,让人奉茶。
“元春、林妹妹,家私细软都搬完了吗?”吴玄安问。
林黛玉微微点头,“安大哥,事物都料理好了。雪雁、紫鹃,你们有没有落下什么?”
雪雁和紫鹃摇头,她们并没有多少东西,“姑娘,我们东西早搬出去了。”
“郎君,启程的时间就今天吗?”元春问。
“是的。我去和周家二爷说一下,然后安排马车,我们今天登船离开。”吴玄安。
林黛玉和元春点头,目送他离开,来到客厅,吴玄安拱手笑说:“周二爷,劳你亲自来告知。”
“吴解元客气了,运河之上,冰已全消,今日便可登船,吴解元尽快安排家人一起吧。”周海做事不拖沓,说今天就是今天。
吴玄安点头:“好,我这边人不多,但还希望周二爷派些人手巡卫一二,当然日用和工钱,由我来出!”
“没问题,吴解元放心好了。”
“多谢!”
两人说好之后,吴玄安便安排马上送元春和林黛玉她们去码头登船。
“元春、林妹妹,把斗篷披上,码头风大,容易吹凉!”吴玄安将两套浅粉梅花斗篷递给二人。
“嗯,郎君有心了。妹妹,来!”
“谢谢姐姐!”
上了马车,一行人便朝码头而去,队伍也就三个马车,除去元春和林黛玉的,紫鹃和雪雁贴身伺候。
剩余两个一个是婆子,另一个则是行李,吴玄安驾马,主要是开阔视野,观察周围,早知道就不让贾琏走了,让他巡视,自己则是和元春、林黛玉一起说说话也好。
到了码头,只见江岸之上,微波粼粼,水波微漾,拍打着木桩,发出低沉回响。
码头栈桥,潮湿滑腻,几许青苔攀附其上,渔夫赤足行走,步履沉稳。老旧舟楫泊岸,桅杆斜倚,缆绳盘结,偶有桨橹轻拨江面,荡开层层涟漪。
岸边,贩夫走卒来往不息,肩挑手提,汗水濡湿粗布短衫。鱼篓倾倒,鲜鳞映日,银光闪烁,腥咸气息扑鼻。
脚夫弓背驼物,喘息低沉,步步生风,唯恐耽误生计。店家高声吆喝,嗓音沙哑,沿街叫卖糕点、热汤,香气氤氲,与江风交融,令人垂涎。
远处货船方至,船工呼号,壮汉合力拖曳缆索,青筋绷起,脚下水迹斑斑,湿滑难行。
木板桥搭起,货箱滚落,麻袋堆叠,尘土飞扬。偶有孩童赤足奔走,笑语朗朗,在人潮中穿梭自如。多有商贾往来,江流浩渺,浪声不绝,码头之景,熙攘如昨。
“姑娘,外面好热闹啊!”雪雁惊叹一声,记得她们来时是大雪封天,走的还是雪地。
“自然,来时走的雪地,人也稀少,你们不曾见,这也寻常!作为姑苏重要地带,来往的都是大船商人,还有渔民们。”林黛玉微微瞥眼一瞧,很多地方和她小时候见到的一样,她和父亲回来时,也是从这里下船的。
“姑娘们,下车了。”
不多时,便听到吴玄安的声音,“妹妹到了。雪雁、紫鹃,你们下去扶着些。”
“嗯”
雪雁和紫鹃两个小丫鬟先下车,而后扶着元春和林黛玉下来。
吴玄安走上前,提醒着:“跟着我,我领你们上去。”
转身引路,元春挽着林黛玉,紫鹃和雪雁在后面,至于其他婆子和小厮,让他们去将行李搬入运货舱!
上了船屋,吴玄安雇的是左边区域,三室一厅的配置,中间是林黛玉和元春的,右边靠回廊的是他自己的,至于最靠近右边的则是丫鬟和婆子们,至于小厮则是安排在帮房。
“开船了!”
咕咕,船在水中游动,吴玄安找到周海。
“周二爷,这是费用,你点点。”吴玄安将三百两银票递给周海。
后者拿着随便翻了几下便揣入怀中,“吴解元诚惠,人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下船舱,可自行去吩咐他们。”
“如此多谢了。”
“客气!”
吴玄安拱手告辞离开,来到下船舱里,周海给他安排了十个孔武有力的人,给他们说了一下之后,便回到船厅,那十人按照他的要求巡视在外面。
江上薄雾初起,天色已近昏暗。落日沉于水天交界,余晖洒在江面上,碎金般的光点随波流转,忽明忽灭。
风自江心吹来,带着几分湿意,透入舱中,寒意便更深了几分。
船舱内,帘幕低垂,微光映得一室朦胧。林黛玉偏倚在榻上,身上盖着一件薄毯,手中捏着一卷诗书,眉目间略显倦意。
忽听门扉轻响,她微微一怔,正欲起身,却瞥见吴玄安提着一个小巧的暖手炉进来,炉身以紫砂制成,温润古朴,炉盖上雕着几枝梅花,隐隐散出一缕淡香。
“姑爷好,安大爷好。”雪雁和紫鹃见他来,手里拿着个小暖炉子,她们刚刚正想帮林黛玉去问问有没有这个,没想到他已经考虑到了直接拿了过来。
怎么说呢,太知冷知热了!
林黛玉心下一暖,却未作声,只悄悄将露在外的足尖缩回被中,唯恐被他看见。
吴玄安见状,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这是防他呢,还别说,那一抹小巧玲珑挺秀丽的,将暖手炉放在案上,轻声道:“林妹妹,初春晚间凉,你手冷了,就捂一捂。”
林黛玉微微抬眸,看他一眼,终是伸出纤细的手,接过暖炉,掌心触及温热,寒意登时褪去大半。
她轻轻摩挲炉身,声音也带了几分慵懒:“这炉子倒精致,是哪里来的?”
吴玄安随意坐在一旁,道:“昨日整理家私的时候,见它放在角落里,顺手就拿来了。”
林黛玉微微点头,“怪不得这么眼熟,瞧。”这是她小时候用的,被林铭取了洗干净,底下还有一个浅浅的梅花印子。
“原来是你的东西,只是看着有些陈旧,小时候用过的。”
“嗯!”林黛玉垂眸轻笑,未再多言,只静静抱着暖手炉,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似是随意翻阅,心神却已不在字句之上。
吴玄安见她神色安然,便未再多留,起身嘱咐:“夜深露重,早些歇息。”
林黛玉轻轻点头,目送他走至门口,衣袂微动,踏出舱外,夜色已然深沉。
“姑爷真好!”雪雁喃喃自语,紫鹃点头附和,再看林黛玉,只见她对那暖手炉爱不释手的样子。
林黛玉收回目光后,抱着暖手炉轻叹一声,船行江上,水波荡漾,晃得烛影微颤,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