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怎么都想不通,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从小一起长大,二人本该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亲弟弟?”
司文正被追风死死地按在地上,他奋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冰天雪地里,他那张冷白的脸,看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母亲,你是才意识到,你有两个儿子吗?”
司文正扯着嗓子喊道,一脸怨愤。
“司文言他抢我身份时,你是怎么说的?全府的人将我当作透明人时,你又在哪里?”
“他想做司文正时,他便是司文正。他想做司文言时,他便是司文言。那我呢?我又是谁?”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凭什么他就能为所欲为?我偏不让他如愿。我怎能让他事事如愿!”
最后一句话,司文正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
“可你是哥哥!”
司夫人扯着嗓子吼了回去。
“文言自小就病弱,身子骨差得很,没办法才被送回郡阳休养。他一个人在郡阳孤孤单单地待了十五年啊!”
司夫人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他回京后,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一个熟识的人。他不过是借着你的名头,出去见见世面,交些朋友,他又没想跟你争什么,你至于这般胸襟狭窄吗?”
司夫人双眼死盯着司文正,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仇人。
司文正却只是冷笑着。
“呵。借着我的名头。他为何要借我的名头?”
司文正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司夫人,“不过是因为我考上了秀才,而他没有?他明明可以自己去考功名的啊。”
司文正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母亲,他回来的第一年,也是我考上功名的第一年。
就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说他回来一个朋友也没有,大家都喜欢跟哥玩,要是我出去说自己是哥,那大家是不是也愿意跟我玩儿了。”
“就因为这一句玩笑话,你便让我将名字让给他,让他借玩一玩。”
司文正情绪激动得几乎失控。
“那是名字吗?那是身份啊!是我的人生啊!”
“他成了司文正,那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司文正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三年了,我受够了。他一句不想玩了,他有了喜欢的女子,竟笑着问我能不能将身份彻底让给他?凭什么?凭什么!”
司文正的嗓子已经喊得沙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该死,他就是该死!”
司文正吼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在场的人听到这番话,都沉默了。
谢婉宁一时竟说不好,司文正到底是可怕还是可怜了。
遇到一个偏心的母亲,是最让人无能为力又痛苦万分的事。
明明是才华横溢的司家大公子,本应有大好的前程,却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他又何曾想过会这样?
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加上安王在现场,司兴齐也不好再继续遮掩。
提笔蘸墨,将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写成奏折。
在奏折末了,以治家不严的罪名,向皇上请辞。
此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皇上得知后,答应了司兴齐的请辞。
司夫人经此一事,险些疯了。
不停地念叨着司文言的名字。
若非白日里祁袅袅走针替她疏通了心脉,怕是真熬不过去这一劫。
……
几日后。
“王妃,司小姐求见。”
孙管家走进来,恭敬地向谢婉宁禀报。
谢婉宁正在屋里翻看闲书,闻言道:“好。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司文秀走进屋。
身着一件素色衣衫,头发简单地束起,看起来憔悴不少。
显然自那事发生后,便没怎么吃好睡好。
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我今日来,是向王妃辞行的。”
谢婉宁示意她坐下。
“尝尝糕点,才做好的。”
霜霜最近的手艺突飞猛进,她都觉得自己要吃胖了。
司文秀点头,伸手去拿了一块儿糕点,轻咬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好吃。多谢王妃。”
谢婉宁打量着司文秀,发现她的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虽说家中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但谢婉宁总觉得,她看起来反倒要比之前轻松不少。
“文秀,你怪我吗?”谢婉宁看着她,突然问起。
那一晚,若不是她带着安王潜入司府,司家……可能没这么快倒台。
司文秀摇摇头,“王妃救了我母亲的命,我心中只有感激。”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司文秀便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谢婉宁吩咐霜霜:“给司小姐装些糕点带着。”
“去了郡阳,无事时可以给我写信。”
“是。”司文秀给谢婉宁行了个大礼。
双手接过霜霜递来的装着糕点的食盒,随后转身离开安王府。
“小姐,您当真不怪安王妃吗?”
丫鬟小铃跟在司文秀身后,一脸不解。
出了安王府,小铃忍不住开口问,“若非是安王妃多事,此事便是被查出来,也定能压下去,大人不必辞官,您永远都是中书令家的嫡小姐。又何须像现在这样,眼看都要议亲了,却得回到郡阳。”
司文秀听到这话,脚步顿住,攥紧装着糕点的食盒,转头严肃地看了丫鬟一眼:“小铃,你不许再这么说。安王妃是我的恩人,再让我听到这样的非议,就不要怪我不念主仆旧情了。”
司文秀深吸一口气。
若说利用,是她利用了王妃才对。
事实上,二哥被大哥亲手杀死一事,她早就知道。
她无意中撞到,却没来得及离开。
就被大哥给摁住了。
她永远记得,大哥红着眼,一脸狰狞的模样。
让她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
司文正发现她后说:“我们才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兄妹,只要你不说,我便永远是你的好兄长。要不然,我就会送你去陪司文言。”
所以那日,王妃来到司家,她特意带王妃绕了一点路,经过那看起来极其诡异的院子。
那窗户上引人注意的黑布,也是她给母亲提议安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