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云琼华准备小憩一会儿。
只是躺在床上一闭眼,她眼前总浮现那个雪夜,谢凌苍策马闯入敌营的身影。
转辗反侧许久,她猛地坐起身,下了床榻。
环瑶正在偏殿看着话本,听见寝殿里的动静,她快步走到云琼华身前,满面惊愕地开口。
“娘娘?您怎么起身了?”
云琼华徘徊至桌前,手指状似无意地抚过笔架上的狼毫。
“我多久没练字了?”
环瑶有些奇怪地皱起眉,“您不是两三年前,便不再练字了?”
云琼华神情一滞,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正是因为两三年没练,如今书法退步,更该练一练。”
云琼华说完,摊开毛毡,在一沓画纸下抽出一张信纸。
环瑶见云琼华抽出信纸,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她眼角眉梢满是笑意,快步走到桌前,给云琼华磨墨。
云琼华翻来覆去写了几张,只是字字离别,她总觉得不对。
最后,她展开信纸,斟酌片刻后,龙飞凤舞地在信纸上落笔。
“若逢奇景,愿君寄笺,共赏江南春色。”
等墨迹干透,云琼华将信纸封进信封。思索片刻后,她又往其中封入了一枚天机阁的令牌。
而后,她将信封递给了环瑶,让她将信经曼娘送出。
环瑶捧着沉甸甸的信封,有些犹豫地开口。
“娘娘不多写些什么?”
云琼华轻摇了摇头。
“不写了。”
“暂别而已。”
她伸了个懒腰,忽觉得犯了春困。她走回寝殿,躺在床榻上,很快便沉入梦境。
等云琼华自梦中醒来,环瑶快步走入殿中,向云琼华通报。
云琼婉正在殿外候着,只是云琼华未醒,她便与在殿外稍等了片刻。
云琼华闻言,立刻胡乱整理好衣衫,宣云琼婉入殿。
云琼婉走进殿门的瞬间,云琼华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一袭男子装束,头发也高高束起。
“臣云琼婉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云琼婉跪地,行的亦是男子的礼节。
云琼华连忙上前,扶起云琼婉,又给她赐座,让环瑶端来茶水与点心。
她还未开口寒暄,云琼婉的声音便响起。
“娘娘恕罪,琼婉有一事想问娘娘。”
云琼华又是一惊。但看见云琼婉微蹙的眉头,她忽然明白了云琼婉今日为何如此装扮。
她放下手中茶盏,对云琼婉柔和一笑。
“你说便是。”
“琼婉听闻,娘娘曾打算让臣随谢总兵入江宁,不知后来为何又给了臣一个礼部的闲差。”
云琼华垂了眼眸,慢慢抿了口茶水。
“婉儿,你已知晓了答案,否则今日也不会一袭男子装扮。”
“娘娘!”
云琼婉猛然站起身,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又默默坐了下来。
“城墙之下,娘娘曾承诺给女子和男子一样的赏赐,如今为何又不作数了?”
云琼华想起,她意图给云琼婉兵权的消息外泄后,紫宸殿桌案上如山的奏章。
她骤起眉头,轻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向云琼婉。
云琼婉见云琼华向自己走来,有些怔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琼华走到云琼婉身前,如玉般的手指轻巧地解开了云琼婉的发带。
刹那间,云琼婉满头青丝散落,她周身锐利英气淡去几分,化作明媚灵动。
“即使装扮成男子,紫宸殿弹劾你的奏章,也只会多,不会少。”
“本宫现在太过势弱,所以婉儿,劳烦你再等等。”
“终有一日,你可着女子装束,驰骋沙场,扬名立万。”
云琼婉微微昂首,怔怔地望着云琼华。
她满面郑重,眼眸中光芒璀璨,晃花了云琼婉的眼睛。
云琼婉喃喃开口,“娘娘所言的那日,还需要多久?”
云琼华眉眼微弯,对云琼婉一笑。
“你我多努力一分,那一日便会早到来一刻。”
……
新政的施行步入正轨,云琼华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春闱的日子便近在眼前。
三月中旬,春闱如期开展,时怀瑾担任主考官,统领阅卷事宜。
不多日,考生的排名便送到了云琼华与慕容昱的手里。
接下来应是殿试,然而一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骆怀慎便急匆匆地来到仁寿宫奏事。
“娘娘,参加科举的考生们闹了起来!”
“如今他们正聚在皇宫门前,要面见皇上诉说冤情。”
“怎么突然闹了起来?”云琼华的瞌睡瞬间散去,一把掀开了床幔,便要向外走去。
骆怀慎连忙拿起外衣,给云琼华披上。
“娘娘莫急,时大人已前去周旋。”
他扶起云琼华的手,搀着她走到妆台前,开始给她挽发,又示意环瑶给云琼华上妆。
“听说是昨日张榜后,有考生对结果不满,扬言应试过程中有人舞弊。”
“若对取录名单不满,大可上书陈言,又怎么突然在皇宫门口闹了起来?”
云琼华右手食指在妆台上轻点,思索着如今情形。
“听闻……”骆怀慎的手顿了顿。
“落第考生觉得,即使上书,亦会被时大人将奏疏拦下。故他们趁着天未亮,来到皇宫前求见皇上。”
云琼华闻言眉头一皱,突然站起身来。
“娘娘!”环瑶正给云琼华画眉,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免惊呼出声。
“考生对时怀瑾不满,他前去调停,岂不是自讨苦吃?立刻备轿,去宫门口。”
“娘娘莫急。”骆怀慎勾唇,虚扶住云琼华的肩,让她再度坐下。
“昨日辰时放榜,如今已近一整日,闹事考生才突然出现在皇宫前。”
“娘娘不觉得蹊跷吗?”
经骆怀慎一提醒,云琼华刚刚的焦急散去几分,她的眉头慢慢舒展。
“你是说……有人刻意引导考生闹事?”
“奴才也只是猜测。”
骆怀慎从妆奁中取出一支牡丹钗,动作轻缓地插入云琼华发间。
“奴才相信以时大人的为人,必不会做舞弊之事。如此想来,必然是考生中出了猫腻。”
云琼华挑了挑眉,“你倒是信任他。”
“因为娘娘重视时大人。”
骆怀慎将最后一缕碎发别入云琼华发髻间,望着镜中姿容绝世的女子,淡淡笑了笑。
“娘娘本不需奴才提醒,只是事涉时大人,才有些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