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和左光斗二人拄着拐杖迈出房门,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窗旁的江宁。
二人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随即便一瘸一拐地径直离开了都察院。
这时,温体仁也踱步走了出来,看到站在窗边的江宁,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打趣道:“江大人,今儿刮的什么风啊?
竟把您给吹到都察院来了。”
江宁微微一笑,回应道:“今日闲来无事,寻思着来都察院串串门,哪承想一来就撞见老温你在训斥官员呢。
刚才你那番话,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可谓一语中的,字字都直击要害啊!”
温体仁听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际上他确实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这些东林党的御史言官。
这时,江宁突然想起刚才在门外见到的两名官员,便开口问道:“老温,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门外站着两名官员在站岗,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如今都察院的人手已经充裕到这般地步了?
要是让吏部尚书杨鹤杨大人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听说杨大人如今为了填补朝廷官员的空缺,整日愁得以泪洗面,你却安排两名官员在都察院看大门,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杨大人非得跟你玩命不可。”
温体仁闻言,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赶忙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江大人,您有所不知。
那两人都是东林党人,平日里唯杨涟、左光斗马首是瞻。
所以下官才将他俩打发去看大门,也算是趁机敲打敲打他们。”
江宁明白了,怪不得那两人看到锦衣卫的腰牌后火气如此之大,敢情是东林党人,与自己压根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这时,一旁的田尔耕开口道:“温大人,管他是哪党的人,在这都察院,就得归您管,您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您是不知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两个东林党人有多张狂,竟然要把我和江大人绑了送去应天府法办。
还口出狂言,说要抽江大人呢!”
听到田尔耕的话,温体仁顿时脸色铁青,忍不住骂了句:“他娘的,这些东林党人,真是搁哪儿都能惹是生非!”
转头对身旁的一名官员说道:“你,赶紧去把门外那两人叫进来,本官有事吩咐。”
身旁的官员领命后,匆匆离去。
这时,田尔耕笑着说道:“温大人,恐怕叫不来了,得抬过来。”
温体仁一脸疑惑,田尔耕笑着解释道:“刚才江大人被气得亮明身份,那两人当场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温体仁一听,简直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家大哥来到自己地盘,却被两个愣头青这般为难,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在朝堂上也就别想混了。
没过一会儿,几名差役架着两名浑身瘫软的官员来到温体仁面前。
这两名官员脸色惨白如纸,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刚想开口说话,温体仁却抢先说道:“张明礼、刘平正,本官现在有件事交给你们去办。
限你们两天时间,抄录一份完整的大明律给本官送来,到时本官要亲自检查,一个字都不许出错。”
两名官员听到这话,当场就傻眼了。
张明礼刚想张嘴辩解,却被温体仁堵了回去:“本官知道这项任务有点难度,但本官相信你二人的本事。
毕竟都是经历过十年寒窗苦读的,这点事儿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赶紧去吧!”
说完,给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们立刻架着两人往外走。
做完这些,温体仁转头笑着看向江宁,说道:“江大人放心,这两人如此不知轻重,下官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他们才是。”
江宁听完,不禁竖起大拇指,心中暗自感叹,老温确实够狠。
完整的大明律,那得多少字啊?
而且就给两天时间,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这俩人就算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恐怕也抄不完。
更何况老温还放话要亲自检查,以老温那堪比人形计算机、甚至如同连接了云端数据的记忆力,要是他俩敢耍什么花招,一眼就能被看穿。
这时,温体仁笑着说道:“江大人,既然您今日大驾光临都察院,不妨给都察院的一众官员讲上几句,如何?”
江宁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他本就是闲来无事过来串串门,哪曾想现在还要上台讲话。
可看着温体仁那一脸热情的模样,实在不好拒绝,生怕寒了自家小弟的心,于是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江宁在温体仁的引领下,带着田尔耕走进办公直房。
不少东林党官员见江宁现身,顿时坐立难安。
毕竟江宁“搅屎棍”的名号,在京城内外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他竟突然来到都察院,众人心里怎能不害怕。
江宁并不知道在场官员此刻的心情,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今日恰好路过都察院,承蒙温大人盛情相邀,便来与诸位同僚讲上几句。”
说罢,他朝着首座走去。一旁的阮大铖赶忙站起身,亲自为江宁沏茶。
温体仁站在一旁,笑着说道:“江大人平日日理万机,百忙之中难得有此闲暇,本官便借此机会,请江大人为诸位同僚指点一二。”
一众官员听闻,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只见江宁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而后说道:“诸位大人,你们都察院肩负着监察百官、监督朝政的重任,乃是握有实权的衙门。
虽说我大明朝一向从不因言获罪的原则,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肆意胡乱栽赃、诬陷他人。
就拿杨涟、左光斗二位大人举例,仅仅一年时间,他俩弹劾本官以及东厂魏公公的奏折,就多达700余份,可最后查证,竟都毫无实据。
大家不妨想想,倘若将这些精力放在别处,不知能揪出多少贪官污吏,让天下多少百姓免受其害。
然而,他二人却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整日一门心思地找本官和东厂魏公公的麻烦。
不过,老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真金不怕火来炼’,本官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惧他二人弹劾。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二人就可以如此胡搅蛮缠。
本官初入朝堂时,任职于锦衣卫,如今除了执掌锦衣卫,还担任京营总督、五军都督府中军左都督,算是武将。
但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同为大明官员,自当辅佐天子,安抚黎民,为百姓谋取福祉。
须知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苍天难欺。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去种地。”
这时,站在一旁的温体仁和阮大铖纷纷鼓起掌来。
温体仁开口称赞道:“江大人,您这句话讲得实在深刻。
诸位同僚都应当铭记于心,时刻警醒自己。”
听到温体仁称赞,江宁不禁一阵咳嗽。
他心里清楚,自己可不像那些饱读四书五经、才高八斗的文人,刚才不过临时发挥,随便瞎扯了几句,实在不敢再继续讲下去了。
随后,江宁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开溜。
…………
紧接着,江宁又和田尔耕来到五军都督府门外。
这次江宁没有亮出腰牌,也没有人要抽他,于是江宁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英国公张维贤正捧着一摞厚厚的账册,仔细地核查着,陈策在一旁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沈有容则在记录卷宗。
江宁见状,笑着和三人打了声招呼。
三人一见到江宁,赶忙上前,一把扯住他,说道:“江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这段时间,我们三个老家伙在这衙门里都快累趴下了。
今儿您来了,可得帮我们一把呀!”
江宁心中有些发虚,说道:“英国公,两位老将军,有话慢慢说,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只见张维贤率先开口说道:“江大人,您有所不知啊!
老夫将京营和九边军阵的各项开支核算清楚后,上报到户部,结果那郭老抠居然还想着给我们打折扣,撤了一大堆不是理由的理由。
老夫都跟他扯皮好几天了。
江大人,您也知道,‘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没有架起锅子煮道理’。
九边军阵关乎大明整个北方的安危,要是缺了粮饷,那必然会军心涣散,战斗力也会大受影响啊!”
江宁听后,顿时一阵无语,心说这郭老头简直把守财奴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他转头对张维贤说道:“英国公,你直接以五军都督府的名义,给户部下发一道公文,我来署名。
那郭老抠要是还打算给九边军阵的粮饷打折扣,到时本官亲自跑一趟,跟他好好唠唠。”
听到江宁开口帮忙,张维贤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动手写起公文来。
这时,一旁的陈策一脸焦急地说道:“江大人,老夫和老沈最近从九边军阵中挑选出不少年轻将领。
可在人员安排方面,实在有些拿不准主意。
毕竟如今,九边军阵除了辽东、宣府、大同经过整顿,兵员足额之外,其余边镇的兵员都存在缺额的情况。
必须挑选得力将领前往各边镇,挑起大梁,同时还得加大力度对九边军阵进行整合,否则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办法啊。”
江宁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年后对其他军镇展开整顿。
与此同时,挑选优秀的年轻将领去坐镇九边。”
这时,沈有容也凑了过来,开口问道:“江大人,不知您打算把其他边镇整顿到何种程度?
您给个准话,老夫也好知道这事儿该咋办。”
江宁闻言,沉思片刻后说道:“年后,本官将率领京营前往西南平叛。
到时候,两位老将军可向陛下请旨巡视九边,借此机会对九边军阵展开清查。
首要之事,便是核查九边军阵的真实兵力状况。
而后,依据实际情形,裁撤老弱病残。
同时,可以将这批老弱病残及其家人安置到山西。
经过本官与东厂魏公公清查之后,山西原本的卫所军将领基本已被处理完了,之前被侵占吞没的军田也都收归朝廷所有,如今都挂在五军都督府名下。
到时,便可以给伤残老兵划分田亩,让他们生活有所保障。”
陈策和沈有容听完,纷纷点头。
他们原本还担忧江宁直接裁撤九边军阵的老弱病残后便彻底不管不顾,那样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如今江宁这样安排,十分合理。
如此一来,朝廷无需支出太多银子,山西的军田有人耕种,老兵们的生活也有了保障,朝廷的国库也能因此增加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