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了不省心的弟弟,宫尚角目光一转,便又对上了站在另一侧的宫明商。
自宫尚角将执刃召见一事说透以后,二人便摈弃了原有的担忧、关怀与愁绪,重新恢复了往日应有的冷静与镇定,此时有情人相视,自然更是情意绵绵兼又缱绻不绝的。
只是,还不等宫尚角伺机开口、一诉衷肠、吐露情意,机灵又懂事的宫远徵却是夸张地一大跳,一惊一乍地呼喊起来了:“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哥哥的包袱里,我还少塞了一味药丸子呢!”
说罢,他也不等哥哥姐姐有所反应,便动作果断的,扯着守在远处的青玉就往外走,嘴上还吵吵嚷嚷着说,“青玉姐姐陪我一道儿走一趟吧。”
自打哥哥率队返回宫门后,几乎便是连着轴打转儿,先是替他震慑了讨厌鬼宫子羽,又去见了执刃,领了外出调查的新任务,再又是忙着安抚他们姐弟俩,思考调查郑家的具体安排……
可以说——是什么事儿都干了,就是还没寻着机会,好好同姐姐单独说说话呢。
向来颇有眼色,更乐于见到哥哥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宫远徵,此时当然不会再做什么不长眼的王母娘娘,非要插在这对难得相会的牛郎与织女之间。
至于青玉,她本就是宫明商的人,站的从来都是明商的立场,考虑的也都是明商的感受。
思及此,当下自然也是顺着宫远徵的说辞,欣然离开了。
——
宫远徵这一通唱念做打,莫说其他人了,就是一向惯着他的宫明商见了,也不由扑哧一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口中带了些许笑音,既爱又怜地轻斥了一句,“这个远徵啊。”
若说宫明商,因着弟弟这太过蹩脚的借口并他那过分夸张搞怪的做派,那是既有几分无可奈何,又颇有几许忍俊不禁的。
然而,本应与她心意相通的宫尚角,反应却大不相同。
他几乎是霎时间,便在心中大赞起了远徵的眼力见与机灵劲。
更是暗自盘算起来,心道,只可惜这回要去的是浑元郑家,倒不似往日出行那样,路途漫漫,途中所经的站点也颇多——能有机会涉足各大集镇,又能攒出足够的时间,好好儿给远徵挑一挑礼物。
否则,以远徵这样的鬼机灵与聪明劲,他必得赏弟弟些什么才是。
身为好哥哥的宫尚角微微垂眸,仍是心有不甘,不免又往深处,发散地想了想——要不,他再想想法子,顺道为民除害,做回好事儿,劫掠无锋一番?
反正,无锋抢百家所长、集百家珍藏……他们那儿兴许就会有远徵喜欢的东西呢?
他一面想,一面又顺着宫明商的心思,笑说了几句。
这两个本性促狭的哥哥姐姐,很是笑了弟弟几声,方才默默收敛了——远徵费尽心思地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虽然表现得有些拙劣,可他们也不好太辜负弟弟的心意不是?
于是,二人终于谈论起正事来。
……
宫尚角目光柔和,细细地拂过宫明商的眼角眉梢,见她面色莹润,亮的好似在发光,又嫣然含笑,犹如春风拂面一般,瞧着这段时间过得确实还算是舒心的样子,便也悄悄松了口气,跟着她一道儿扬起了笑容。
他此时一改先前的严肃模样,眉目温和,轻轻地握住了宫明商的手,近乎叹息地道了一句,“是我对不住你。”
宫氏一族的儿郎们,大多都是一副大男子做派,无论嘴上总是如何大言不惭地说着他们有多么珍爱妻子的违心话,可现实就是——他们并不尊重她们,也不爱与她们说些宫内宫外的要紧事,更不爱向他们自以为娇弱无用的妻子低头。
——就好像,她们从来都只是被精心摆放在多宝阁上的美人樽一样,也只不过是他们众多收藏品中的一种。
可外表英武,手段毒辣,常以狠厉之名冠绝宫门的宫尚角却不是这样。
他说罢那一句,又默默垂首,真挚地补充着,“家里的这一大摊子事……又要劳你费心了。”
宫尚角难得的有些沮丧——这是他唯有在明商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柔软。
他是歉疚的,歉疚于自己背负着角宫一脉的使命,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隔三差五地便要出门办事,就是待在宫门时,也常常会被执刃和长老们四处指使着帮忙,很少能有机会好好地陪伴明商与远徵。
却总又将一应家务事,将这本不属于明商的责任,重重地压在她的肩头。
并非他想要为难明商,而是——远徵毕竟还不算完全成熟,他固然可以当展露于人前的保护者与执行者,可站在远徵身后,为他出谋划策的却从来都是明商。
因此,宫尚角方才勉励弟弟的那一番话,与其说是将这个家托付给了还没长成的宫远徵,倒不如说是一如既往地交托给了值得信赖的宫明商。
这一点,宫尚角明白,宫明商当然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