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想了瞬,还是向里面走去。
进到牲畜市场,扑面而来是各种牛羊马骡子的粪便味,还掺杂着骚气。
杜斯年快速行走在其中,他准备买一头牛,一方面在以后出行更加方便,不用再每次都得等牛车,另一方面也可以种田用。
他常年身体虚弱,这段时间虽然多加调理,可田地里的活对他来说估计还是很费力的。
唉,只能好好写稿子,用功读书,在其他方面给找补了。
不管怎样也不能像上一世那么弱小,有时甚至是夫郎保护他,替他去承受那么多的苦累,那种无力感,他再也不要体验一遍。
这辈子,至少他不再无能为力,曾经没能给夫郎的,都会在这来之不易的一世全部补上。
杜斯年心中坚定,更认真打量起两边牲畜起来。
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处,他顿住脚步。
摊位上,一个矮瘦男人正给自己摊位上的黄牛喂着草,黄牛看着很强壮,一双圆眼睛黑亮。
男人注意到杜斯年观察的目光,知道这是看上自己家的黄牛了。
他上下扫视了一番杜斯年,一副书生打扮,面貌俊俏斯文,看着是个翩翩公子,站在这脏乱的畜牲市场里,仿佛与周围都有一道屏障。
不过他是做生意的,只要自己家的牛能卖出去,管他是什么人呢。
高低贵贱在他眼里都一样,之前他跟一个童生老爷做交易,谁知那老爷看着文质彬彬,可一到付钱就各种推诿。
于是一次就将他对读书人的滤镜消磨了个干净,现在面对杜斯年,也只是基本的尊重罢了。
“公子可是看中我家这头牛了?”
“我家这头牛可是刚从小牛犊子吃大的,我一点点喂着,正是强壮的时候,能干的很。”
“就这牛,公子拉回去,几亩地几天它就能拉完,多喂些草料,跑得更快,家里要拉什么东西也都能包了,买回去是稳赚不赔的!”
王婆卖瓜,多少会自卖自夸,但是杜斯年一路看过来,这头牛他确实是最满意的,年轻强壮,而且比其他牛看起来都更高壮一些。
他现在就需要一头这样的,干脆也不磨叽,直接道,
“老板,这牛我看着是还不错,就是不知您打算给多少的价钱?”
怕老板再起高价慢慢压,他又补充,
“老板就跟我说个实在价,合适我直接就牵走。”
摊主本来确实打算起高价的,毕竟杜斯年这身打扮,看着斯斯文文的,他料想肯定会和他打个三四回太极。
却没想到杜斯年说话十分爽快,比以前顾客都利索,摊主也想快快成了这桩生意,看他真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
“公子若诚心想要,这小牛我十两银子给公子,这是最低价,若是公子嫌贵,那也不用多说,就请看下家吧。”
摊主说话直来直去,但十两银子买头壮牛已经是实惠价格,更别说杜斯年还格外相中。
于是他接道,
“老板爽快,我说话自然算话。”
说着从袖口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银子,数出十两。
“这是十两银子。”
摊主看杜斯年果真拿出钱来,脸上笑容也更真了些,即刻从旁边拿过契书来,接过杜斯年银子。
“杜秀才,这是这头牛的契书,您收好了,现在就可以将它牵走了。”
做成生意,摊主喜笑颜开,给牛解了缠在柱子上的绳子,还顺手提了一捆草料绑在牛背上,省得杜斯年回去还要准备草料了。
杜斯年接过契书收好,牛是好东西,朝廷对其规定严格,不许私自宰杀,每头牛还要官府登记,有契书才可。
买好牛,杜斯年心中有了谱,顺便从摊主这里买了板车,让其帮忙按到牛身上,短期都可以用牛车出行。
杜斯年牵好牛车,向市场外走去,走着还默默加快了脚步,这畜牲地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走到人群密集的街道上,杜斯年才真正畅快的呼吸起来。
现在午后时间,路上人群纷扰,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杜斯年行走其中,身后还拉着个牛车,着实眨眼的很。
他在药房提了几副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另要购置的,于是牵着牛车向县城外的方向去了。
路过馄饨摊时,正巧看到馄饨摊夫夫两个合作默契的忙碌,偶尔闲暇时纤弱的哥儿还会给那壮汉子擦擦额上沁出的汗珠。
汉子回之以憨厚一笑,目光交错,恩爱不移。
杜斯年脑海里是南哥儿的面容,扬起笑容时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莫名戳人心口。
想着他不自觉面露柔情,嘴角上扬。
这模样加上他温润俊逸的外貌,叫好几个路过的姑娘哥儿侧目,露出羞涩神情。
酒馆二楼,一名着紫色锦衣的哥儿正支着手歪头看向楼下,看的正是杜斯年,身边一个中年汉子神色紧张的候在一边,观察着紫衣哥儿的神态。
紫衣哥儿朱唇微启,颔首道,
“就是他?”
中年汉子擦了擦头上虚汗回道,
“回郡主的话,正是他。”
汉子心中紧张,这位郡主已经在这儿看了一下午了,从那个杜斯年进畜牲市场,再到他出来,就一直等着。
前两天他收到消息,南方要来个人物,是江南一带出了名跋扈的哥儿——瑞景郡主。
这位主儿是有名的难伺候,偏偏其父亲因为一次意外救了微服南下圣上逝世,他也因此成为圣上救命恩人唯一的遗子。
故而他虽本只是一个九品小官的儿子,却被册封为瑞景郡主,其母也被封二品诰命夫人,可谓一步登天。
这位瑞景郡主因为这件事,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每年生辰宫里皇帝亲自挑选礼物,还会写信问候,誓要把亏欠恩人的都要补偿给恩人的孩子。
这般如此,江南一带上到六十官员,下到六岁小世子,没他不敢惹的,也没敢惹他的,就这么长到十六岁。
他的凶名在外,无人敢上门求亲,其母着急上火,他倒是一点也不急,皇帝询问是否要为他赐婚一家好人家也被他拒了。
看起来是丝毫不在乎能否嫁人似的,轰轰烈烈经起商来,不过其可能真有些经商天赋,丝绸茶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一直到现在二十三岁依旧独身一人,只离经叛道养了几个男宠,但有圣上罩着,也没人敢多加议论。
如今这位娇贵跋扈的瑞景郡主千里迢迢跑到这北方小县城来,竟然只是因为读了几卷话本子。
一贯叫人捉摸不透,不过他们这些人只能小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