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清嘉带着砂糖橘回到房间里时,太子和陶玉成已经面对面坐好,只等她入座开饭了。
时隔一年,白清嘉再次和陶玉成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
“陶兄,尝尝这个鸡蛋羹。这是太子妃最拿手的,今日特地给孤做的。”
太子见她坐下,就热情地用勺子挖了一大勺鸡蛋羹,放到了陶玉成的碗里。
白清嘉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大夏的皇室规矩小,讲究与民同乐。
逢年过节,皇上还会将宫里的菜品,大量复制,然后分发给京城的百姓吃。
每年,还会选择几个贫困家庭的孩子,入宫见他,让他给予面对面的奖励与安慰。
所以太子这种和百姓一起吃饭,顺便互相夹菜的行为,在皇室并不少见。
只是……
她冷睨太子,挤出微笑:
“殿下说喜欢妾身做的鸡蛋羹,妾身才去做的,怎么说也是妾身的一片心意。如今殿下将半数都分给陶公子,莫不是嫌弃妾身手艺不好?”
太子眼角抽抽。
陶玉成好像察觉不到此时诡异的气氛,笑着吃了一大口碗里的鸡蛋羹,感慨:
“娘娘的手艺,果然不凡。太子殿下肯割爱,是草民之幸。”
太子睨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低头吃饭了。
想说的话,全憋在心里了:
【啧啧,看不出,陶玉成拍马屁的本事竟然如此深厚扎实!此人若是进了官场,只怕会有大成就。】
【色女人做的鸡蛋羹那么难吃,又腥又没味道,他竟然还能吃得津津有味……】
【唔,俗话说,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常人所不能成。如此看来,陶玉成定能有大前程!孤要把他拉拢过来!】
白清嘉吃饭吃得,快把牙都咬碎了。
她做的鸡蛋羹,吃过的都说好。
就这家伙,舌头上不知道长什么东西了,就是嫌弃不好吃。
而且,陶玉成一看就居心不良,这家伙还如此看好他,也不知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突然斜侧里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了些韭菜炒鸡蛋到她的碗里。
白清嘉一眼就看出,那是桌子上的公筷。
再抬头,陶玉成正微笑着放下筷子,客气地说:
“这道菜,是草民吩咐厨房添的。那日听娘娘提起这道菜,便想试试。今日看来,味道果然不错。”
白清嘉脸上不动声色,内心掀起轩然大波。
陶玉成,果然不老实。
她抿唇,放下筷子抬头看他,故作天真地问:
“何时提过?本宫,竟不记得了。”
说完,又拿筷子夹起些韭菜炒鸡蛋,面无表情地说:
“再者,本宫不爱吃长生韭。陶公子,想必是记错了。”
说完,堂而皇之将菜夹起,扔到了桌下的痰盂里。
陶玉成的脸色白了几分,勉强笑了笑:
“如此,大概是草民记错了,娘娘恕罪。”
“嗯。”
白清嘉淡淡应声后,继续吃饭。
同时,听太子在心里念叨:
【色女人在搞什么幺蛾子?陶玉成明摆着想和孤打好关系,从她那里下手,她竟拒绝了?这让孤怎么好再开口拉拢他?】
你眼睛都没长就想拉拢人,本事也挺大的,何必靠别人?
【色女人怎么连个好脸都不给陶玉成?她是不是不想让孤在朝中有个左膀右臂?她是不是老五派来的卧底?】
嗯,是啊,卧的苏格拉底。
满脑子就剩下“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了。
之后整顿饭,陶玉成都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白清嘉的心里,就是说不出的不安。
所以下人进来收拾碗筷时,她当着陶玉成的面就说:
“这几日妾身心中不安,殿下陪着妾身睡,可好?”
【嗯?她是不是发现什么敌情了?】
“好。”太子答应得毫不犹豫,“孤累得很,我们早些睡吧。”
【早点睡,早点把情报告诉孤,孤也好将那些胆敢刺杀孤的刺客全都弄死!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世间!】
啊这这这……
白清嘉掏空了脑筋,开始回忆这两天自己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若是想不起来,她又该编点什么东西,一会儿哄哄太子呢?
陶玉成刚要迈出房间的步子,狠狠顿住。
他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左脚,眼角抽搐两下后,露出有些难看的笑容:
“娘娘心神不宁,可是得了病?或许陶某给娘娘送些安神汤药来,自然会好。”
“不必。”
白清嘉当着他的面,揽着太子的胳膊,轻笑,
“不过是这几日殿下不在身边,本宫惦记得紧罢了。陶公子不曾娶亲,自然不知晓。”
陶玉成此时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但是太子在,他不敢表现得那么明显,只能一动不动注视着白清嘉。
就好像,他可以用目光阻止白清嘉的决定似的。
【色女人在做什么!她怎么又靠孤这么紧?等等……等等等等等……】
太子一连串的等,让白清嘉的注意力,瞬间从陶玉成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家伙,平时吐槽归吐槽,很少这么不淡定的。
然后,她耳边就炸响了太子接下来的话:
【等等……色女人上半身贴在孤胳膊上,这个软软的,该不会是……是吗?是吧?不是吧?!】
【孤……孤不干净了!】
她也不干净了!
从耳朵到身体,都不干净了!
白清嘉猛地松开太子的胳膊,脸上还挂着可疑的红晕,推了推身旁男人小声说:
“殿下去歇息吧,妾身洗漱好了就来。”
之后,拿着水盆毛巾的下人鱼贯而入。
似乎再没有一个人,将正站在门口的陶玉成放在眼里了。
自然,也忽略了他眼底近乎疯狂的偏执。
……
洗漱后,白清嘉和太子并排躺在床上,所有下人都推出去了。
夜深人静,太子总算憋不住了,小声问:
“说吧,有什么事,非要同孤这样讲?”
【要不是上次发现色女人脑子好用,孤险些以为她就是单纯想勾引孤同床共枕了。】
他这句心声,彻底坚定了白清嘉胡诌的心。
“不知殿下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在郡守府中,曾见过陶玉成的。”
她借着房间昏暗的光线,打量价值不菲的床帐,还有上面细密的樱花刺绣,脸部红心不跳的开口。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挑眉:
“你发现他有问题?”
“嗯,是的。”白清嘉坚定点头,“仔细想想,陶玉成自打和殿下认识后,说的话里,有些细节处,逻辑和行为是不通顺的。”
“哦?此话怎讲?”太子饶有兴致地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她专心看着床帐上的樱花图案,没留意到太子的动作,继续说着:
“他说他不曾舞弊,成绩力压全郡人。可他还出现在了郡守的席面上,与一众参与舞弊案的官员饮酒作乐,还有种受制于他们的感觉。”
这点,太子那天也是亲眼所见的,所以他沉默颔首。
“客栈吃饭时,他曾提及家道中落,大不如前。可郡守席面上,明显郡守威胁着他,同时还畏惧着他。即便是五弟,都不曾给过他半点冷眼。”
太子继续点头。
而白清嘉,在说了这几点后,突然发现,自己胡乱攀咬扯出来的这几点,确实非常可疑啊!
于是接下来,那些话不需她绞尽脑汁,也下意识脱口而出:
“最可疑的是,席面上我们送他回房歇息,转头就受到了袭击!唯一可能知晓那晚发生何事的人,还是萧浩那个不会说话的!事后,陶玉成没有任何异常地回了家,好像那晚郡守府的杀戮,他当真一无所知。”
讲到这里,白清嘉凝眸,偏过头和太子对视着,说出了最重要的话:
“他,当真一无所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