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你可知道,父皇临走之前,最最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看见嬴政接话,嬴轩的脸上的神情微微沉了许多,一副马上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以至于嬴政看向嬴轩的时候,心都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这个臭小子,又想要做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嬴政最清楚,毕竟他就是嬴政啊,于是乎便答道;“陛下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临走之后,大秦王朝无法达到万世而为之盛景!”
“万世而为?”
显然,嬴轩并不否认这个说法,然而就在嬴政说出来这四个字的时候,嬴轩的目光忽然变得沉重起来:“父皇确实是这般觉得的,这也是父皇多少年来探求长生的主要原因,只是……父皇虽有此心,却找不到正确方法,只能够依求这种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来支撑大秦万世而为,以本公子所看,完全不需要如此麻烦!”
嬴政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嬴轩是在点自己前些年劳民伤财地寻仙问道,但是这些事情在嬴政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顶天了就说说自己急于求成罢了,不过嬴轩话里有话,至于要说什么嬴政也不知道,皱眉问道:“若是本军师没记错的话,公子先前也说过,先帝正是为了‘大秦万世而为’而去寻仙问道,怎么如今在公子的口中,却成了麻烦?”
“父皇的目光太高太高,哪怕是本公子先前劝诫过父皇都没有作用,如今,本公子接过了父皇的大秦,自然是要用本公子的方法去治理大秦!”
嬴轩的语气一下子坚定了许多,哪怕是嬴政看上去,忽然之间都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压力,只听其继续道:“大秦万世而为,这确实是父皇所期待的,故而本公子之前也说过,父皇求仙问道乃是无心之举!”
“然而,父皇错就错在,他疏漏了大秦万世而为路上的最关键的一步——民!”
“没错,便是百姓的那个民!”
“本公子还说过一句话,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父皇想要让大秦万世而为,最大的阻碍其实并不是是否能够长生,更重要的,是要解决大秦上下有关于‘民’的问题,然而父皇一直醉心于求仙之道,从未抽出手来将大秦的民生好好处理,反而是更加醉心于长生之道——派韩终徐福出海求仙问道、听信宦官流言修筑可以延年益寿阿房宫,更是连帝王陵都选在了咸阳中最好的耕地之上!这些事情,百姓是看见眼中的,而其更是无法礼理解父皇为何如此,这也是为何还会有陈胜那等叛军出现的主要原因——民心未曾纠正,百姓对大秦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之前!”
“这也是为什么本公子上位之后,一直都说要与民更始,为民谋福!而本公子做的这些事情,百官都看在眼中,百姓都看在眼中,天下都看在眼中!本公子开出天下为公之道,开设科举之道,如今,咸阳的百姓如何看待本公子,是不是都是敬仰无比?天下的百姓如何看待大秦,是不是都说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了?各个地方的官员又是如何看待本公子,是不是都在为本公子肃清贪官污吏而欢呼?”
“若是百姓都爱戴于本公子,他们又为何不知道陈胜等人对我大秦的诟病乃是莫须有之事?若是百姓信服于大秦,他们又为何于陈胜一起翻身做叛军?若是百官都信赖于本公子,会稽郡殷通又何故造反?”
“原因很简单,就是本公子的时间太少太少了,是本公子还没有来得及将本公子的新政推行到大秦的天下!”
“如今,本公子之道,已经推行了整个咸阳,军师应该比本公子更清楚,百姓是如何看待本公子的新法的!别的不说,就说在咸阳内,还有何等人会说要反抗我大秦?没有了吧?有的,反而是那些远离咸阳不明真相的百姓!”
“要想大秦万世而为,最应该解决的,就是百姓的民生问题,若是百姓无法安居乐业,他们又凭什么拥立我大秦?凭什么要居身于我大秦之下做大秦臣子呢?”
“故而,父皇诚然没错,但是父皇忽略的,是民之心,而本公子继位以来,一直在想着究竟应该怎么让父皇留下的这些事情好好解决,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也想知道究竟该如何解决——事实证明,本公子做到了,本公子的新法是没有问题的,科举制度也是很成功的,有了新法的支持,相信大秦的一些历史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百姓也会更加拥护我大秦统治!”
“再说回那一棵粟株,那一棵粟株,是极难找到的,相信军师也知道,若是将优良品质和那些劣种种在一起,势必会让优良品质变劣。而帝王陵那边又是绝佳的种植之地,且那边完全能够大规模地种植这等粟株,等到一定程度,让百姓看见这粟株的奇妙之处,百姓自然会愿意种植!”
“再说父皇,如果说,父皇在地下,能够看见这些优良的粟株开花结果,能够得以喂饱大秦上下,那么种在什么地方,父皇是不是都会很开心?”
“不仅如此,将粟株种在帝王陵之上,在历史之上更是绝无仅有,本公子为父皇开创了这一个先河,未来史官会如何记录父皇的威光,军师……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们应该会说——‘大秦有帝以帝陵疗养大秦百姓’,难道不是一段千古的佳话吗?还是说,足够喂饱天下的粟株,不配种在父皇的陵墓之上?百姓于君,究竟是什么更重要?”
嬴轩说话的时候,下面的百官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看着嬴轩,大家的眼睛中的疑惑逐渐化去,进而转化为了思索,最后,豁然开朗。
哪怕是嬴政都一直没有打断嬴轩的话,他一直都在认真地听着——
确实,用马后炮的眼光,自己寻仙问道的事情确实是劳民伤财,结果还差点把自己吃死,而且,那粟株的能力嬴政也是亲眼看见过的,确实是适合在咸阳种植,要是妥当的话——
养活整个大秦,几乎不成问题!
嬴轩说得很对,他说的很对!
当初自己在位的时候,其实最担心的,也是百姓——他又何尝不知道百姓乃是一国之根基,若是治理不当,极有可能对自己的大秦进行反噬!
但是那个时候,朝中宦官众多扰乱视线,他根本无法收心去治理百姓,也不知道在多少个日夜,自己为了这些事情根本睡不着觉。
然而,嬴轩一上位,就以雷霆的手段肃清朝政,更是把自己的新法给布置了下去,成果也已经显而易见了,不得不说,虽然嬴轩有时候总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他的办法就是很有用也很有效果,一次次地让嬴政信服,说实话,嬴政也是很看好嬴轩的,只是有时候——实在是让自己生气!
就比如说现在,但是现在,嬴轩似乎一点都没有要和自己争论的意思,反而是在耐心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嬴轩对这件事情很看重,甚至是不惜放下他大秦公子的身段要来和自己这一个军师求情。
而且,嬴轩还分别从各种方面,说出了将这些绝佳的粟株种到帝王陵之上的各种理由——从嬴政自己、从百姓眼中、从后史之中,每一个,几乎都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头。
嬴政的心头微微一动,看着嬴轩,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臭小子,还蛮懂朕的嘛!
看着嬴政不说话,嬴轩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军师,本公子知道这件事,你肯定是不愿意的,想必父皇生前最为宠爱与你,但是这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本公子如今也只有能和你商量,若是父皇还在,听了本公子的话,说不定……也会一口答应的!”
“军师,这件事,很重要,若是连你都不答应,恐怕会延误了时机,这些粟株……”
“好了。”
嬴政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考中走了出来,一摆手打断了嬴轩的话,对上了嬴轩期待又担心的目光,心头微微一动,随后道:“既然如此,那本军师就给你试试!但是,若是之后这些粟株达不到本军师的要求,本军师要拿你是问!”
算了,就让这个臭小子试试吧!
嬴政的话一出来,一旁的李斯立刻向前道:“军师深明大义!公子,此事,本相也觉得可行!正所谓百姓乃是一国根基,如若先帝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怪罪于本公子的!”
“臣附议!且在帝王陵那边,还有吕泽将军在那边镇守,寻常人必然是不会轻易接近帝王陵,且帝王陵那边的土地正适合粟株生长,将粟株种于其上,必然是一个最好的去处!”
李斯出面,冯去疾怎么可能甘心落后,立刻站出来道。
“而且,公子此事做出,更是能让百姓对我大秦态度有所改观,或许,还可以为先帝留下千古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先帝虽然故去,然而公子尚且还在帮助先帝,实在是一片孝心,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一定能够保佑近些年风调雨顺,让这些粟株丰收一片,也好从了九公子之心愿!”
一时之间,百官的声音接连响起,其实大家都知道,嬴轩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说服嬴政,如今嬴政终于松口,要是不赶紧堵住嬴政的嘴巴,万一待会反悔了怎么办?
话说回来,在帝王陵上种植粟株,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往好的方面想,这其实也是在给嬴政的陵墓贴金呢!
嬴轩自然也是怕嬴政临了反悔,立刻安排了下去:“韩终徐福,你们去将那些粟株全部安置好!治粟内史,你去将帝王陵上的那些杂物全部扫除,并且尽快将那一片开垦出来!传令吕泽将军,本公子要再派一些人给他,这些人就……”
嬴轩一下子就全部安排了下去,嬴政只是咂咂嘴……
嘶,怎么感觉,好像答应得太快了一些?
事已至此,就算了吧,这个臭小子,就看看他能有什么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