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婉用了半个时辰才走出的密道,耶律烈仅用一炷香的时间便走完了。
在出口处,耶律烈捡到了李清婉丢弃的衣物,就如同被轻易丢弃的他一样。
明明昨夜李清婉还跟他百般缠绵缱绻,在他身下,水润着一双眸子,攀着他,求着他,顺着他,与他做尽天下间的亲密事,没想到穿上衣服便不认人了,舍他而去,如弃敝履。
狠心的小东西。
耶律烈紧抓着李清婉的衣物走出密道。
巴特尔带着人在出口处等待,看守庭院的男人已然被叫醒,胆怯地坐在一边。
他像做梦一样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只是个守庭院的家丁而已,没想到却招来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官差,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活着出去。
见耶律烈出来,巴特尔赶忙曲臂行礼,“启禀可汗,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个家丁昏死在屋子里,据他交代,他在这个屋子见到一个偷东西的小贼,还用药粉将他迷晕,应该就是……”
可敦不见了的事情是顶机密的大事,绝对不能外露,是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找画师来,根据他的叙述,画出那人的容貌。凡是可疑之人,都让他一一辨认。”
耶律烈下完命令便走出了小院。
巴特尔看着还处在惊愕中的男人,“仔细回忆那小贼的容貌,若是能够找到人,少不得你的好处。”
其实就算巴特尔不说,男人也会竭尽所能,能够为可汗办事,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耶律烈把南大营的将士也调了来,兵分多路,挨家挨户搜索。
夜已深,断断续续的犬吠从幽深的巷子里传来,很快消失在这无边的暗夜中。耶律烈骑在高头大马上,立在一片火光中,看着远处无边的黑夜,心好似破了个窟窿,被一圈圈的丝线紧紧地缠绕住,疼痛到麻木。
他要把他的婉婉弄丢了吗?
耶律烈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从来没觉得人海茫茫,找一个人这样难。
消息从各处传来,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没有找到人。
随着一次次希望散尽,随着一次次失望交叠,耶律烈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一直到破晓时分,耶律烈还是没有得到李清婉的消息,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让人无处寻觅。
耶律烈不能明目张胆地寻找,他的仇人很多,他害怕那些人会比他先找到李清婉,到时李清婉的处境会更危险。
耶律烈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找了三日,抓了不知道多少可疑的人,一边命人不分昼夜地审讯,一边四处寻找李清婉的下落。
上京和周边州郡的百姓面对一队又一队搜寻的将士,皆人心惶惶,城门封闭让不少百姓产生非议,还出现了好几起士兵抓人跟百姓产生冲突、发生流血事件。
到了第四日,塔娜终究是坐不住了,让人去把耶律烈叫回去,可是耶律烈着急找人,哪里肯回去。
塔娜只好坐着马车来找耶律烈,当时耶律烈正在北枢密院盯着将士审讯可疑之人。
李清婉能够通过妆容伪装成面相丑陋的男人,也能伪装成旁的人,所以耶律烈下令在审讯那些可疑之人时,总是先让他们净面,然后再审讯。
可是几日过去,却没有得到一点线索。
塔娜被引到耶律烈身边的时候,心中涌动着难以置信的情绪,眼前这个粗糙颓唐的男人,竟是她那个英姿勃发的外孙。
耶律烈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双眼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交织如网的血丝。下巴上未经打理的胡子,胡乱地生长着,胡子拉碴,失去了往日的整洁与威严,透着落魄与不修边幅的气息。
疲惫,像是无形的重担,压在他的肩头,也刻在了他的脸上,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连日来身心俱疲的挣扎。
耶律烈的身形似乎也比往日消瘦了许多,他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光润,颧骨凸显,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血管,让人心疼不已。
这消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掉了魂魄,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空洞而茫然,一点往日的精气神儿都找寻不到。
即便是在他带领士兵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的日子里,耶律烈也未曾如此憔悴过。
那时的他,尽管满身尘土和血渍,但是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自信的光芒,每一步都坚定有力,是永不言败的战神。而今,这份光芒似乎被厚重的阴霾所遮蔽,只留下无尽的黯淡与沉寂。
塔娜望着这样的耶律烈,心中五味杂陈,疼惜、忧虑与不解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知道李清婉在耶律烈心中很重要,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为了李清婉颓废到这种地步。
未等塔娜说话,耶律烈便看着塔娜,“祖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有找到婉婉之前我不会停下来。”
起初他对李清婉还有恼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恼意变得荡然无存,只有无限的担忧。
李清婉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藏得如此之深?更多的可能是她逃出了密道,中途遇到了危险,被人给掳走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住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清婉那娇弱的身影。她娇弱得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轻轻一碰似乎都会让她颤抖。
每当她害怕或是哭泣时,那双眸子里便会泛起层层涟漪,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终无声地滑落,沿着她白皙的脸颊蜿蜒而下,像是清晨叶尖上的露珠,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她的声音在哭泣时会变得格外柔弱,带着无助与委屈,仿佛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虽微弱却直击人心,只是想一想就让他心碎心痛不已,仿佛有无数的针扎着他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苦楚。
这样想着,他仿若真的看到李清婉躲在某个角落里痛哭流涕,等着他去救她。
耶律烈一面喝令将士把找过很多遍的地方再细细查一遍,一面不住地在心中祈求,他只要李清婉活着,只要她安然无恙。
哪怕,哪怕她要离开他也无所谓,他只要她安然无恙地活着,别无所求。
塔娜眼眶发热,“阿烈,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这是何必呢?”这些话无疑是在耶律烈的伤口上撒盐,可是眼下必须得把他骂醒,不能再让他执迷不悟下去。
塔娜继续说下去,“天下女人何其多,什么好女人没有?你又何必非她不可呢?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吗?”
耶律烈眼眸冷冽,凝视着自己的外祖母,“所以祖母是故意让婉婉知道那条密道,好让她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