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去喊范家人一声,问他家愿不愿意一起挖雪路,愿意的话,我们两家先连通,不愿意,我们就往村尾方向挖,村尾家里壮劳力的人家多。”
程大壮哎了一声,出了门直奔墙头,朝范家院里喊道:“范木匠,范木匠。”
早被程大壮先前一嗓子喊醒的范家人,正百无聊奈靠减少挪动,降低身体消耗,突然听到程大壮喊声,猛地以为听错了。
直到范木匠探出头,看到隔了杉叔家小院的墙垣上,横坐着个人影,应和道:“咋了?”
程大壮看到有人支声,先是一喜,等看到范木匠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好像饿了好几顿的难民,双颊比上一次见面陷下去不少,顿时后悔刚才喊出声。
这幅样子风一吹就倒了,能铲雪吗?
范木匠也在打量程大壮,见对方精神奕奕,面色红润,半点没有因为这场暴雪消瘦半分,心里的不满又加了一分。
程大壮咳嗽一声,将意图说明。
“雪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我爹的意思是挖一条道,通道各家门前,大伙儿能联系起来,有啥事也好及时帮忙。”
帮忙?
好事轮不到他们,一干活,开始惦记起他们家了。
同为邻居,范家人忍了几日香味,怎么没见对方送两口给他家尝尝。
程家伙食肯定不错吧,肉菜是藏在地窖里,还是塞进雪地里了?
范木匠摆摆手:“我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铲雪。”
程大壮话噎在嘴里,他也没指望范家人能同意,不同意更好,他们拐道去村尾,大不了自家人多辛苦一些。
他刚准备离开,范木匠的媳妇张氏突然探头出来,脸上同样瘦了不少,不同以往,难得给了程大壮一个好脸色:“大壮,别听他瞎说,有力气。铲雪是不是,马上就铲,咱两家先连起来走动走动,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把我们憋得,逮只鸡我都能说半天。”
程大壮被她的热情弄得尴尬,“好。”转身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等人走后,范木匠烦躁地冲张氏发起火:“你发什么神经,我现在走路都晕,怎么干活?”
走路晕一半原因肚里没食,另一半是床上躺多了。
张氏:“你傻呀,等开始铲雪了,你铲慢一点,他们家三个大男人,速度比你快多了,等铲到咱家家门口,两家基本就通了。”
程家人又不是傻子,发现他偷懒能不说?
范木匠狐疑道:“不好吧,传出去脸上没光。”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不好的,挖道的主意又不是你提的,我们看在邻里的份儿上,施以援手,已经很给面子,当帮工还得管两顿饭呢,程家给啥了?”
她说得义正辞严,好像挖道对自家好处一点没有,是在白给程家人干苦力。
范木匠一听,觉得有道理,他家粮食快吃完了,正愁没法出去借粮,隧道一通,法子不就来了。
打定主意后,程家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两家约定以门前一丈为拐点,纷纷低头干起活儿来。
程大壮在前,将雪铲起来,丢在右侧,十七在后,铲起雪丢在左侧,得益于上午挖洞穴,这次几人方便也迅速得多。
通道不需要大,够一个成人通行就行。
程父和赵氏负责踩雪,脚底下雪紧实后,阳光一照,融化得更快。
没过多久,几人已经铲到院门口。
程大壮用铁锹支撑身体,后背微微沁出汗,明显累了。
程云立刻上前:“爹,给我吧,你休息会儿。”
他接过铁铲,立刻开始干活,程诺也从十七手里接过铁锹,姑侄二人,你来我往,程诺的速度比程云还要更快些,高高扬起的雪花像漫天飞舞的柳絮,随风吹动,没了踪影。
程云很快双臂酸麻,举不动了,赵氏接棒。
她看程诺挥舞得轻松,以为不是什么难事,结果一上手,刚挥了十几下,额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
“小姑,我真服了你了,”赵氏抬起头,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小李离咱家有二里地,照咱这速度,需要几天啊?”
大盛的一里,相当于她那个年代的五百米。
“靠我们几个,得挖十来天。”程诺道。
赵氏的目光落在厚厚积雪上:“十来天,孩子早生了吧?”
如果不能提前赶过去,去晚了没准收到的不是喜讯,是噩耗。
女人生产本就不容易,还是在极端天气,没有稳婆的情况下。
别的不说,单热水供应一项,对李家来说已经难如登天了。
“若是村里人一起帮忙,没准五六天就能到。”
程诺的话一下子让赵氏眼睛亮起来,手下的动作越发有干劲,救命的大事,还不得铆足劲加油干。
不久后,赵氏和程诺手里的铁锹又被程大壮和十七抢了过去。
程大壮:“妹,你去问问范木匠挖到哪儿了,把咱家的进度跟他说一声,心里有个数。”
程诺借着一旁的卤肉摊车,爬上墙,站起来时,刚好能看到范家院中情形。
范木匠原本打算开个两丈长的通道意思一下,能正好到达自家院门前就行,其他的交给程家人,谁知道他刚拿起铁锹挥舞没几下,气喘胸闷,呼吸急促,这可吓坏范木匠。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乡下人身体最值钱,一场雪灾不会把他身体搞垮了吧?
张氏越是在一旁夸他演得真像,范木匠越心慌,拿起铁锹真的卖力干起来,好不容易开了一丈长的路,整个人累得喘粗气:“休、休息会儿。”
房门前堪堪疏通一丈来长的隧道,范木匠手拿铁锹直喘气,张氏在一旁用帕子给丈夫擦拭脸上的汗珠,见到墙头上站着的程诺,诉起苦来:“家里男人多就是好,不像我家,关键时候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程诺盯着范木匠看。
远远的,范木匠看到墙垣上绿草色身影,吹动的风带起裙边,勾勒出女子特有的身姿,长身玉立,配上背光看不清的面容,只知道对方的脸蛋好似只有巴掌大。
范木匠一时愣住了,这是村里出了名的丑妇程四娘?
想当初他没成婚的时候,也有媒人给他介绍过程四娘。
“又懒又馋,还是个毁了容的,我就是娶头猪也比娶她强。”
范木匠记得他从前是这么跟媒人说的。
一晃数年过去,记忆中程四娘的粗鲁言行,好似过去很久,逐渐被眼前女子的明媚代替。
范木匠一时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