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听话懂事,倒是叫柳嬷嬷的一颗心愈发软了。
“不为难,二小姐,夫人叫奴婢随您到庄子上来,本就是为了看顾您的。”
柳嬷嬷道:“二小姐放心,您在庄子上的种种表现,奴婢都告诉夫人了。”
“夫人虽然不能亲至,但二小姐您要相信,国公爷和夫人心中肯定是牵挂着您的。”
她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傅安黎也不着急,只是感动道:“我自然是相信的,父亲母亲待我犹如亲女,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对我的心。”
心里的恨意却愈发汹涌。
若当真牵挂着她,就不会只送一些点心衣物来打发她,她缺的是这些吗?
她缺的是回京的机会!
但无论心中如何想,傅安黎面上依旧是一副诚心悔过懂事听话的模样。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她如今已经不是未来的四皇子妃了。
她没有从前的资本和底气,对上如今风头正盛的盈珠,便只能徐徐图之。
京城,霞飞楼。
盈珠与江竟云相对而坐,韩靖衣和李昶一左一右,两张不同的脸上却是同样的兴奋和八卦。
“原来江大人幼时,曾和晏熹有过婚约吗?”韩靖衣亮着一双眼睛问。
江竟云敛眸,唇角上扬,正要答话,一旁的李昶就道:“是啊,这桩婚约,还是两家长辈在郡主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呢。”
韩靖衣恍然:“这样啊,那这么说,婚约岂不是还在?”
“唉,早就解除了。”
说到这个,李昶就来劲儿了:“自从郡主幼年被拐,荣国公府多了一个新的大小姐后,他们就琢磨着要将这婚约人选换成那个冒牌货。”
“我们头儿那时虽年幼,却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肯定不同意啊!”
“结果那荣国公夫妇将那个冒牌货宠得跟什么似的,那冒牌货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我们头儿,我们——”
李昶剩下的话在接收到江竟云宛如杀人一样的目光后及时咽下,他讪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盈珠,细细斟酌着言词:“反正那时候我们头儿不同意,荣国公府也不愿解除婚约,他们……”
“无须顾忌我。”
盈珠抬眸,淡笑道:“小李大人照实说就好,我也想知道我被拐后,我家中是个什么情形。”
照实说?
李昶悄悄瞥了一眼江竟云。
见江竟云颔首,盈珠看上去确实不大介意的样子,他松了口气,索性直言。
荣国公府在盈珠被拐后不到半年就收养了同族的傅安黎。
好似被拐的亲女不存在一样,荣国公府上下,都极宠爱这个养女。
宠爱到甚至要将亲女的婚约换给养女。
那时江竟云虽年幼,却也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了,他只觉得愤怒和不可置信。
他质问荣国公夫妇将亲女放在何处,这个养女是要彻底代替亲女的位置吗?
荣国公夫妇说不是,说他们只是不再抱有希望了,又说人总是要朝前看,不能总是沉湎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江竟云难以理解。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是他们嫡亲的女儿、妹妹啊!
多荒谬。
亲生女儿被拐,多年来不曾放弃寻找的不是她的亲生爹娘,而是这个她早已忘却的前未婚夫。
盈珠有些恍然,她仍旧记不起幼时和这个未婚夫相处的记忆,可看着对面的青年,心里酸酸涨涨,好似吃下了一颗酸中带甜的野果。
“后来我们头儿家中出了事,荣国公府的人马不停蹄上门来退了婚。”
李昶很是忿忿:“那个冒牌货,明明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们头儿殷勤不断,结果婚约一解除,她就对我们头儿一通羞辱,还害得头儿的妹妹……”
他声音低得听不清,盈珠意识到不好,但话已经问出了口。
“怎么了?”
“病逝了。”江竟云道。
盈珠歉然地看向他:“抱歉。”
“没事。”江竟云摇摇头。
韩靖衣这些年总是京城和外祖家两头跑,虽然知晓江竟云的身世,但还真不知道得这么细。
一时唏嘘不已,见气氛沉重起来,赶紧转移话题,说起宁毅侯世子沈子慕,
“活该!”
“叫他欺负晏熹,身败名裂就是他的下场!”
韩靖衣很是可惜:“要是那日我也在就好了,我非得把这小子揍得满脸青不可!”
说曹操,曹操到。
“什么羲和郡主?还不照样要在小爷身下婉转承欢?”
“小爷不嫌她出身青楼,是个不知被多少人睡过的破鞋,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男人尖厉的声音透过门窗传入四人耳朵里。
江竟云的脸色瞬间沉凝下来。
李昶和韩靖衣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弹跳起身。
“什么东西,造谣造到姑奶奶面前来了!”
两人气势汹汹出门,盈珠和江竟云紧随其后。
酒楼的大堂之中,沈子慕两颊酡红,正愤怒地与他人争论。
“你知道些什么?是小爷嫌她脏才不娶她的!”
“凭她的身世,她还敢拒绝小爷?谁给她的脸?”
韩靖衣寒着一张脸要下楼,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止住了步子。
“沈世子!快别说瞎话了!”
有人嬉笑着:“那日我看得分明,你明明连羲和郡主的真容也不识得,还婉转承欢?”
“是想用手段强娶羲和郡主没娶到,还被江大人一顿好打,所以才气急败坏,四处胡说给郡主名声抹黑的吧?”
“哈哈哈哈!沈世子,郡主说你染了脏病,那里不行了,是不是真的啊?”
“他有病啊?小二!小二快来!快将他用过的这些碗盘杯碟统统丢出去扔了!万一把这病传给我们了可怎么办?”
能在霞飞楼用膳的人,大多有些家底。
再者人都有从众心理,眼下沈子慕的名声在京中一塌糊涂,多的是看热闹的人,抑或从前的对家想踩上一脚。
譬如今日,便是与沈子慕有过过节的世家子弟,约他出来,有意叫他出丑。
“胡说!你们胡说!”
沈子慕猩红着眼睛,看着四周嬉笑的人群:“小爷没病!小爷好得很!”
“是那个贱人胡说八道!是那个贱人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