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此次前来侯府,是早早便递了拜帖,郑重其事地前来致谢。
顾廷烨那帮人消息灵通得如同长了顺风耳一般,一得知范仲淹要来的消息,便如闻到了香味的蜂群,一个不落,全都匆匆赶来了。
盛家学堂里,除了几位姑娘,直接空了,连平日里总是沉稳持重的顾廷煜也来了。
老侯爷瞧着这一群年轻人乌泱泱地聚在府里,觉得十分好笑,便吩咐顾鹤留下来好好招呼他们。
“今日庄学究不讲学了,你们怎么全跑这里来了。”
听着顾鹤的问题,盛长柏老实地回道:“学究对希文相公也是仰慕已久,听说我们今日请假,是要来见希文相公的,立马就同意了。
甚至我都觉得,其实学究自己也想过来,只是碍于情面才没有开口。”
好家伙,不愧是范仲淹呀,这迷弟都不分年龄的。
顾鹤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才又问道:“那你们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跟着再吃一点。”
顾廷烨也是毫不客气,咧着嘴开始了报菜名:“那行,就那个银丝卷、糖蒸酥酪、奶油松瓤卷酥、野鸡瓜子、白杏酪……”
顾鹤一听,脑袋都大了:“停停停,你当自己是在樊楼呢,还给我点上了,等会你给我有啥吃啥。”
众人哄笑间,顾廷烨也不恼,反倒咧着嘴直乐:“得嘞,你安排便是,横竖我不挑食。”
不过顾鹤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也没在吃食上真亏待他们,吃的众人都是一副意犹未尽。
吃过早膳,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功夫,范仲淹才姗姗来迟。
只见他身着朴素却又不失庄重的衣衫,那真是尽显文宗风范。
老侯爷亲自出面,命人大开中门,领着顾鹤一行人全候在了门外迎接。
这场面看的范仲淹都挺不适应,主要是他知道,襄阳侯府总共就一位顾鹤公子。
老侯爷见状,便笑道:“这都是我儿的好友,仰慕范公文名,今日便早早过来相见,着实有些唐突了。”
随即顾鹤站了出来,给范仲淹一一做起了介绍。
其余人倒是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到盛长柏和盛长枫的时候,范仲淹着重看了两眼。
毕竟其他人,要么是勋贵外戚,要么就是宰执之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子弟,确实有那么一点突兀。
盛长柏和盛长枫感受到范仲淹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紧张,他们挺直了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沉稳。
介绍完后,范仲淹跟众人点头示意,老侯爷便亲自领着范仲淹往庆余堂安坐。
范仲淹缓缓说道:“老夫今日前来,主要是向侯府表达谢意,若没有侯府所出的这些灵药,可能老夫也回不了这汴京城。”
老侯爷回道:“范相公客气了,您为天下百姓操劳,侯府能为此略尽绵薄之力,亦是荣幸之至。”
两人寒暄了一阵,老侯爷便把话题给引向了众人,让有什么问题,可以趁此良机来向范仲淹请教。
盛长柏难得这么想出头,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希文相公,晚辈读《岳阳楼记》,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句感悟颇深。
如今朝堂之上,虽看似太平,但学生以为,仍有诸多弊病。
如地方官员贪污腐败,百姓赋税繁重,西夏与燕云未平,此次相公回京,可是有意重启新政?”
范仲淹沉默了一下:“老夫此番回京,不任宰抚,而是专为了教导太子而来。
不过老夫倒是想问一问你们,在你们心中,当年的新政是如何的。”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倒顾廷煜和齐衡他们,因为在新政结束之后,顾鹤便组织复盘过了好几次。
顾廷煜率先起身,拱手行礼后,缓缓说道:“希文相公,晚辈以为当年新政,以整顿吏治为首要之务是对的。
彼时,朝堂之上,官场积弊已深,冗官冗员之风肆虐,如同蛀虫一般侵蚀着大宋的根基。
诸多官员尸位素餐,全然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只知争权夺利,中饱私囊。
新政推行,严明考课之法,裁撤冗员,一时间,官场风气为之一清,有能之士得以崭露头角,施展抱负,此乃新政之显功也。
然而,刀锋过急,反叫创口溃烂,伤人伤己,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以至于遭到诸多反对,最终功亏一篑。”
“治大国如烹小鲜。”顾廷烨突然插话:“当年便不该一次性铺开这么大的摊子,若是能循序渐进,先以一地一法试行。
待卓有成效,再推而行之,或许更能让人接受,也更能让官家支持。”
齐衡等人也随后各自发表意见,有的认为新政在财政改革方面也有可取之处,只是未能充分考虑实际情况;有的则指出新政在推行过程中,地方官员的执行力度参差不齐,导致政策效果大打折扣。
范仲淹微微点头,目光中满是欣慰,他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大宋未来的希望。
“尔等所言,皆切中要害,新政之推行,本意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为朝廷长治久安奠定根基。
老夫当年推行新政,便是希望能改变大宋积贫积弱的局面,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然则,改革之路,荆棘丛生,既得利益者之阻挠,难以攻克;政策执行之偏差,使得新政的效果大打折扣。
但老夫坚信,只要心怀天下,为百姓着想,改革之火,终不会熄灭。
老夫终究是老了,所幸大宋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有想法、有抱负,未来当比我们要走的更远。”
顾鹤等人听后,纷纷起身,向范仲淹行礼,表示定当谨记相公教诲,努力奋进。
老侯爷也起身,笑着对范仲淹道:“范公,今日相聚,实乃我侯府之幸,还望相公日后常来走动,指点这帮后生。”
范仲淹笑着应下,与众人继续畅谈,侯府之中,一片祥和之景。
这一日亲切友好的交谈,在双方的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范仲淹更是在侯府里面一直留到用完晚膳才离开。
不过相比于侯府当中的祥和,有的人心里却是慌得不得了,以至于就匆匆赶来侯府,想要找老侯爷问明情况,此人便是梁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