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高高的院墙内突然升腾起浓烟。
一开始,周兰萍还以为着火了,担心母亲等人的安危,急忙冲到禁闭大门前,正想捶门。
紧接着,一声凄厉惨叫响起,是女人变了调的痛苦尖叫。
与之相伴的,还有其他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啊,堵住她嘴的东西怎么掉了?”
“快去重新堵上,她这叫起来惊动了附近的人可就坏事了!”
“火已经这么大了,还怎么堵?会连我一起烧死的!”
“没事,反正附近邻居隔得远,火这么大,她喊不了几声的。”
说最后这句话的是高庆,声音残酷冰冷。
正如他所说,女人痛苦无比的惨叫声没响几下,就逐渐微弱下去,最后归于沉寂。
周兰萍僵在那,彻底吓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宅的门开了。
她慌忙躲进边上灌木丛后。
高老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对几个子女说道:
“这此奉神比你父亲年轻时那回,麻烦了不少。
可好歹还是顺利结束了。
神灵保佑我们高家接下来三十年一帆顺风,继续大富大贵。
阿强、军儿,你们送她去鬼泣礁时,注意避着点人。
让人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哑巴阿强不会说话,高军连忙点头答应。
没一会儿,两人就从后宅里抬出样东西,看形状像是个人,浑身上下都用白布包裹着。
突然,有什么长条状物从白布里滚落,掉落在高庆脚边。
看清那东西是半截烧焦了的笛子,他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弯腰捡了起来,塞进那个白布包裹的人形状物里,说道:
“她生前喜欢吹笛子,就让她把这笛子一起带走吧。”
“你倒是挺深情。”高夫人在边上冷嘲热讽。
高庆没有回应,挥了挥手,让弟弟和阿强抬着那东西离开。
“庆儿,”高老夫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那小东西的事,你也得抓紧办了。
三十年前,你父亲失败了。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弄到一条活着的灵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用鬼月生的高家女子饲养的灵鱼,吃了鱼肉,就能让人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呵呵……”
说这话时,老太太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幽光。
“妈,这能行吗?”高丽不安地问道,
“这世界上真有长生不老术?
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啊,咱们祖上试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成功过,还弄出了吃人的怪物……”
“不试怎么能成功?”高老夫人厉声打断小女儿,
“这奉神聚财术和鲛人长生术都是高家祖上从隐居海外的高人身上求来的。
既然聚财术能成,长生术肯定也能成功。
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成功,一定能!”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高庆的胳膊,尖声叫嚷:
“庆儿!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妈年纪大了,等不了太久了!”
“我知道。”高庆面无表情地点头。
八岁的周兰萍,还无法完全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弄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夜晚,这座后宅,不一般,处处透着恐惧和诡异。
极度害怕下,她没敢上前和亲人们打招呼,一个人悄悄溜回了客房。
之后,她再次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后来被送到了陆地城市的大医院,住了大半个月院,才逐渐恢复。
病愈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记忆出现了空白,把那晚发生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第二年,她家附近一个邻居因病去世。
家里人按照当地习俗,购置了几个纸人,摆在灵堂上。
周兰萍跟着父母一起去吊唁,猛然看到那些表情僵硬、眼神木然的阴森纸人站在灵堂里,顿时毛骨悚然,
原本忘却的记忆脑海中骤然复苏!
她赶紧把母亲叫到一边,战战兢兢地复述着自己那晚所见,害怕地询问她,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到了大火,听到了女人骇人的惨叫,
是不是那个白衣女人被火烧死了?
还有那个叫妍秀的女孩究竟是谁?
她和大伯的女儿妍熙,名字就差一个字,也喊大伯“爸爸”,难道她真是大伯与那个白衣女人的孩子?
还有灵鱼,长生不老,又是怎么回事?
听着她一连串的疑问,高丽的脸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整个人都惊慌失措,接着马上说道:
“根本没有那回事!
那晚你发高烧,昏迷不醒。
妈妈一直陪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肯定都是你在做梦!”
是在做梦吗?周兰萍并不相信。
因为那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尤其是妍秀流血的绝望的面庞,那大火,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令她一想起来就心肝肺发颤。
为了找到真相,周兰萍又去问了外婆。
外婆那时候已经生病,躺在病床上,一听到她的问题,惊得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老太太头发苍白,被病痛折磨得消瘦的面颊深深凹陷,两只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散发出可怕的暗光,死死盯着她!
周兰萍吓得连连倒退,撞在正走进房间的高庆身上。
“兰萍,你那晚在发高烧,做噩梦而已。”高庆的回答与她母亲如出一辙。
“没错,就是做噩梦!”高老夫人恶狠狠道,
“你记住了没有?不许跟任何人胡说八道,败坏我高家的名声,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懂了吗?!”
若是以前,看到如此凶神恶煞的外婆,周兰萍肯定会吃惊诧异。
可见识过一年前那个可怕夜晚,狰狞凶狠的外婆,她此刻也没那么震惊了,
反而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现在的外婆就跟那个晚上的外婆一模一样。
所以,那晚不是她做噩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不敢跟这样的外婆顶嘴,连忙乖乖承认自己错了,不敢再乱说什么,然后赶紧退出了房间。
走出外婆房间后,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在外头偷听。
屋里头传来高老夫人和大儿子高庆的争吵声。
因为隔了道门板,加上里头的两个人似乎都有意克制着音量,
所以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只断断续续听到老太太激愤地质问儿子,是不是不想看着她继续活着,早就想抢过高家的大权?
高庆则不耐烦地说她纯属胡思乱想,
那事是真的失败了,让她别再心存幻想,他会送她去大城市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
最终,
他在老太太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中,一把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