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怜彻从鼻中哼出一口气,“何止我们,二皇子正在逼宫呢。”
李楼风:“……”
老秦将军赶马上前,李楼风愣愣接过马绳,被老秦将军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别发呆了,好侄儿,走吧,你媳妇儿到时候会给我们信回来的。”
“我……”
李楼风笑起来,捂着胸前的伤口翻身上马,“既是她安排的,那就走吧。”
他朝威严的宫殿一角望去,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往宫外奔去,而在京郊,还有十万大军压阵。
这十万大军,才是萧泉敢将李楼风下狱的底气。
沁凉晚风拂过每个夜行人的鬓角。
高苍梧不敢置信地回头怒道:“你再说一遍?”
来报信的小官只好硬着头皮:“回殿下,老秦将军领着十万将兵夜闯地牢,反了……”
“反了?”
他这边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又飞马来报——
“大殿下,皇上驾崩了!!”
高苍梧:“……”
今夜老二有一动他是知道的,所以一心一意专注在如何名正言顺地除掉他的心腹大患。
现在一个接着一个给他捅娄子……
还一个比一个大!!
他忙得气笑了,百忙之中再三叮嘱:“务必给本宫拿下高墨离!”
“生死不论。”
事到如今,民间都在传祈雨的贵人就是四公主,她的声望在短短一月突飞猛进。
再不是那个寂寂无名的壁上花。
高苍梧终于认清了他的对手,老二那点手段和老四比起来,何止惨不忍睹。
“殿下,除了四公主,速速派人将如妃拿下!”高怀渊没想到萧泉竟不惜李家名声,来了这一招釜底抽薪,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控制住如妃,我们就还有胜算!”
“够了!”高苍梧不悦地瞪他一眼,将李家旧部的叛乱算在了他头上。
若不是他不分轻重,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李楼风,李家旧部也不至于狗急跳墙。
“你的账,本宫回头慢慢跟你算!”
高苍梧不再搭理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殿下,金銮殿周围的弓箭手全都埋伏好了。”
“好,”他拍案而起,衣摆刮起猎猎罡风,“封锁父皇驾崩的消息,打开正德门……”
他笑了一声,“放叛军进来。”
高怀渊咬了咬牙,控制住如妃不止是他私情作祟。
萧泉如此在意她的妹妹,只要控制住萧淞,萧泉便不敢轻举妄动。
控制住萧泉,李楼风也就一并制住了。
可惜高苍梧眼前只有唾手可得的帝位……
高怀渊拂袖而去,与他背道而驰。
……
正德门外,喊杀声震天,门外的军队烧起高高的柴架,火箭不断往宫内射去。
火光和血气打破了京城二十多年的太平,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屏息凝神听着王侯之家的刀剑马蹄。
跟着二皇子起事的将兵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纵然不起事,待大皇子登临大宝,也势必会将他们清扫。
此仗赢了,就是名正言顺地清君侧,输了,就是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
因此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势必要突破负隅顽抗的防线。
正德门内,守门的禁军统领得到消息,领兵略略抵抗,做足了样子。
随即在势如破竹的二皇子军的攻势下“慌忙”撤退。
披甲握剑的高重煜被护在军中,眺望不远处的金銮殿,目光发红。
只要……只要再穿过寂静得有些诡异的长平大道,就能抵达皇帝的住处。
“殿下,不可轻去,恐有诈!”
他的手臂被身边的将领拽住,他狠狠挣开,踉跄向前。
“我必须去。”
“我没有退路了。”
将领听着并不空旷的风声,明白大势已去,风中火油的味道燎在每个人心上。
他们全都没有退路了。
将领手中的剑柄被血染得滑腻,他在铠甲上揩了揩,举起剑大喝道:“随我杀!!”
“杀!!”
“杀啊!!!”
无休止的杀戮再一次降临这座城池,无数将兵与高重煜擦身而过。
待他们奔入中央,四面八方的火箭逼视而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光擦过高重煜锃亮的铠甲,他与高苍梧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倏忽亮起,猝然暗下。
他穿过身边不停倒下的尸体,径直朝金銮殿拾级而上。
火箭也不曾追他而来。
他的报应不在这里。
“父皇!”
高重煜狠狠踹开门,头一次不必谨小慎微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脸上的狞笑越来越大,提剑跌撞着朝榻边走去。
“父皇,您怎么睡得着啊?大哥很快就要来取而代之了。”
“儿臣来救你,我才是你的儿子,你的血脉,而不是机关算尽的大哥!”
他扑在晋帝身边,外面的生息几近灭下。
“父皇!儿臣来救你了!”
榻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探头一看,晋帝的面色早已不似活人,紫得发黑。
“父……”
“别叫了,二弟。”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显然是在此地等候多时。
他蹲在茫然的高重煜面前,一只手上还把玩着精巧的袖珍香炉,指了指榻上了无生气的晋帝:“二弟孝心可嘉,竟敢逼宫来犯,活活气死了父皇……”
“高苍梧!你休得血口喷人!”
他提剑猛然砍来,被高苍梧以香炉作抵,嗤笑道:“二弟,你与我斗到今日,可以安息了。”
高重煜手上的剑就这么换了主人。
门外的搏斗声偃旗息鼓,和门内的形势别无二致。
他何尝不知大势已去。
高苍梧丢开香炉,撑着膝头站起,剑锋指在他面前。
“二皇子枉顾人伦,欺君犯上,谋害君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高重煜突然古怪地笑了一声,阴恻恻地看着他。
“大哥,你我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剑锋移向他的脖颈,“我赢了,你输了,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哈哈……哈哈哈……呃!”
狰狞的笑音戛然而止,颈间的血喷洒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尸体砰一声歪倒在脚踏上。
寝宫内,父子相逼,手足相残。
寝宫外,各为其主,功败垂成。
高苍梧抖落剑上的血,想了想又丢开剑,迈步朝门口走去。
他将门户大开,负手立在阶上,俯瞰着底下收拾败将的宏大场面。
夜风腥红,还差一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