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的看到江知年绷紧的嘴角。
江知年耳根微红,突然低头咬在应不染的肩膀上。
像只发泄怨气的小狗,咬着她的肩头不松口。
应不染吃痛,却并没有推开江知年,修长的手臂紧紧圈了上去。
火烛又灭,长风穿过半窗,鹅黄色的帷帐中忽地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随着翻飞的帷帐,一同绷紧,然后失控的在空中一抓,扯断了帷帐上垂落的珍珠吊帘。
热水递进来的时候,应不染已经昏昏睡去。
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肌肤上裹着有些黏腻的汗珠,一缕黑色碎发黏在她的脸颊上、
江知年抬手撩走那根发丝,然后用帕子把应不染身上的汗渍擦洗干净,才裹上被褥,半拥着人躺下。
夜风把那扇半开的窗,吹得吱呀乱响。
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蓦地蹦上窗台。
江知年看着球球,又转头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手一挥,把雪狐关了窗外。
许是关窗户的声音太大,江知年回到床榻上的时候,正巧对上应不染睡眼朦胧的杏眸。
“怎么没让球球进来?”
江知年长臂一挥,把人儿搂进怀里,“太吵。”
“哦。”应不染茫然点点头,“它不在,感觉少点什么似的。”
“睡不着?”江知年问。
应不染把头靠在江知年的脖颈里,伸出手在他胸膛上按了按,很轻的点了点头。
江知年一低头,就能看到应不染的头顶。
此时,若是应不染抬头,她一定可以看到江知年一脸无奈而又憋屈的表情。
那晚她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四个多月,回来一句我错了就把自己打发了。
从见面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她便没心没肺的睡过去,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能同自己说?
江知年胸膛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但看着小猫似的乖顺的应不染,一腔的火气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江知年,你把它放进来呗。”应不染的声音有些闷,“以后我可以每天照顾它。”
江知年的鼻腔有点酸,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还有点嘶哑。
他不得不承认,应不染很厉害,可以用一句话把自己逼疯,也能用一句话磨平自己的情绪。
话音落,不等江知年起身,应不染撑起身体,长腿从他身上一跨,翻下床打开了窗。
球球见着应不染,一个弹跃,扑进她怀里。
她把头窝进球球柔软的毛发里。
说:“今晚的风真大。”
风真大,把飞虫吹进眼睛里,在应不染的眼里扑腾出眼泪。
风真大,吹起翻飞的衣角,吹晃应不染单薄的双肩。
江知年侧躺在床榻上,单手撑着头,安静的看着。
他应该上前安慰她别哭,也应该上前把人紧紧拥在怀里,甚至可以霸道一些,将人一个横抱,扔到床榻上,用情欲迫使她忘掉一切难过。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甚至刻意把呼吸都放的很低。
江知年选择闭紧嘴巴,没有点破她的要强。
过了很久,久到江知年撑着的手臂有些蚂蚁啃食的麻木。
他刚一翻身,就听见应不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他心里一颤。
“江知年,谢谢你。”她装作轻松的笑了笑,“静言告诉我了,是你把母后的尸体抢了回来。”
江知年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听到应不染轻盈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直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从身后整个圈住他,他听到应不染跃动的心跳:“我只有你了。”
江知年反身把应不染圈进怀中,他的爱人,终于回来了。
*
春闱如期而至。
与上一世不同,江知年终于相安无事的参加了春闱。
江玉沁因为借住在兴乐殿,并没有做出与周郎私奔之事。
也许是因为江玉沁与江知年的关系得到了缓和,促使这一切的发生。
江知年在感情中一向属于一个笨拙的愚者,江玉沁成功的作为一个感情引导者出现。
而成熟稳重的江知年,也在日常生活中,让做事儿全凭感情的江玉沁,懂得三思后行。
应不染加大了人手在宫外寻找神医的踪迹,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打听庆国各地哪里有诊脉厉害的郎中。
她不能把希望全部压在一个神医身上。
太医每日来来去去,把脉后做出的诊断都如出一辙。
说是体虚导致寒症不退,需要慢慢静养。
后来应不染也在盛京寻到一两个坊间传闻“神一手”的郎中入宫。
得出的结论也并未有什么太大差异。
皆说需要慢慢调理,看着皇后比前几日稍显红润的脸颊,应不染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一些。
春闱前一日,孟修儒带着江知年前往贡院,应不染也借机一同出宫,说是许久没去皂坊,今日一同去看看。
三人行至孟府前,孟修儒带着江知年回了孟府,应不染带着棉儿准备去皂坊。
眼看两人进了府门,应不染才想上马车,一转身就看见刘式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应不染一怔,心虚的看向孟府,见府门已关,方才松下一口气。
刘式说自己想找她,所以便来找孟修儒帮忙,没想到一来就遇见了应不染。
应不染四处张望一眼,把刘式拉到马车后面,威胁她不许再来找自己,若是被江知年看到,她定然去皇后面前告发她欺君罔上。
刘式一听,立刻梗直了脖子。
这九殿下当真如传闻一眼,翻脸比翻书都快。
吓得刘式转身便走。
春闱那几日,天总是不得晴。
贡院外头每日都有许多人来来回回,时不时向里张望着。
应不染不敢明目张胆的留在贡院,于是便找个借口在孟府等着。
开考信号发出的时候,江知年正盯着面前缺了一角的砚台发呆。
直到考官行到他面前,轻咳一声,才唤回他的思绪。
江知年这才拿起毛笔,蘸满墨汁。
笔落行云流水,旁人才刚下笔,他便已经书写大半。
满书卷的之乎者也,早就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
那些治国安邦之道,也早在他上一世亲身治国后,早就做好了总结。
不过小半日,空白的纸张上,已经落满了裘劲工整的笔墨。